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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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化危难吉人天相 挫淫威扶危济困(二)

    万乘风见到兵书掉在了地上,却比自己被赵庆吉偷袭还要惊慌失措,他正要返回身去拾起,却见刘宝已经补在了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趁着赵庆吉反身抵抗邓少通时,将兵书连同盒子捡起揣在了怀中。

    回想起刚才与刘宝交谈,他听到兵书时一闪而过的贪婪眼神,万乘风顿时被吓得灵魂出窍,想到兵书落入此人手中,以他的武功和背后的靠山,自己想要再夺回来势必难过登天。

    喊着“还我兵书”的同时,万乘风身子已经飞出,激射向刘宝,竟是要同他拼命。

    刘宝拿到兵书正在洋洋得意,见到万乘风发疯一样扑向自己,不禁心中害怕,但同时也更加印证了刚才自己的猜测。

    万乘风提到这本兵书是程不识征战四方屡战屡胜的法宝,但是自己再详细打听时却见他半个字也不再提及,现在他如同不要命般地要抢回兵书,更说明了这兵书的确是行军布阵的至宝。

    刘宝想通了此节,还如何肯将兵书再还给他,伸出双掌便与万乘风斗在了一起。

    变故陡发,连邓少通都是张大了嘴巴愕然看着二人,不知不觉间也停下了手中的攻势。

    赵庆吉见对方两名帮手之间突然自相残杀,劲敌邓少通又逼迫稍缓,心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个纵身便跳出屋外。

    邓少通也是应变神速,见赵庆吉乘隙已经逃走,从刚才的愣神中迅速恢复清醒,他掏出怀中的燕环飞镖运起毕生功力朝着赵庆吉的背心掷去。

    那飞镖为邓少通观察空中飞燕盘旋的身形结合匈奴飞镰所独创,飞出之后飘忽不定,全凭掷出者在出手之际对于手腕上内力劲道的巧妙把控。

    赵庆吉逃出时心存侥幸,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有点沾沾自喜,听到背后有暗器袭来,也不以为意,身形仍然飞速前行,只是腰背一缩,让过那利器。

    哪知那飞镖飞到赵庆吉身前竟然转了个弯,之后疾速向他胸前射来。

    赵庆吉从没见过飞行轨迹如此诡异的暗器,那飞镖袭来速度极快,而自己又正在急速向前飞奔,眼见得再也无法躲避,只得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只见那状似燕子的环形飞镖高速旋转着深深插入赵庆吉的右胸,且余势不减,在进入赵庆吉的身体后还在拼命地挟着余威向着旁边盘旋。

    赵庆吉亲眼看见自己胸前已是一片血海,右胸被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之后,那飞镖才自行止住旋转。

    他这时也顾不得疼痛和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运起内力护住伤口周围的经脉,脚下却丝毫不敢停歇,身子已经飘出了这令人窒息恐惧的宅院。

    跳出围墙之后,赵庆吉回头一看,只见那府邸的匾额上写着“昌邑王府”四个大字。

    此时性命攸关,他也无心细细琢磨这其中的玄机,虽然背后无人再追来,仍然脚下生风,拼了命地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跑去。

    在未央宫一所几近废置的偏殿中,赵庆吉在侍医的精心调理下,将养了两个多月身体才慢慢康复。

    毕竟他所受的邓少通最后那致命一击太过严重,虽说只是外伤,但是伤口太深太长,失血又过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诡异的飞镖没伤到赵庆吉的经脉,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未央宫中的名贵御药,那伤口才慢慢愈合。

    “这么说,此事果真和昌邑王刘贺也有关系了?”昭帝眉头紧锁,他在两个多月前那场刺杀风波中所受的外伤在侍医的医治下早就康复了。

    “是啊,此事已确定无疑,我逃出王府时亲眼看到了匾额,这就是铁证,更何况还有那不知道是否已经被他们填平了的地道。邓少通背后的人物原来是昌邑王,这是我始料所不及的。看来昌邑王虽然年纪轻轻,当然也不能排除全都是由邓少通在背后替他谋划,比起老谋深算的广陵王来说更是阴险狡诈百倍,他们暗中买通收留刘宝,又偷偷挖了条连接广陵王府和皇宫的地道,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广陵王刺杀天子,不管成败,这皇位看来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就算广陵王侥幸成功,他的罪证也已经通过笼络刘宝而被昌邑王掌握,非但不能继任皇位,反而会因为刺杀皇帝坐罪而家破人亡。广陵王一死,陛下又没有子嗣,那皇位宝座就非他昌邑王莫属了。广陵王如若这次刺杀不成功,想必昌邑王和邓少通埋伏着更加厉害的后招,总会找到机会致弗陵你于死地的,到时候广陵王却因为罪证被他人掌握,与皇位无缘,最终还是他昌邑王荣登九五。至于这昌邑王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现在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想他们在广陵王刺杀失败,而霍光又加强了戒备的情况下,暂时不便出手,可能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而已。”赵庆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他来到昭帝寝宫中和刘弗陵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这事情虽然有了其他势力的加入,变得更为错综复杂,但是脉络逐渐清晰,此事要不是有舅父赴汤蹈火、深入虎穴,朕还一直被瞒在鼓中。”昭帝看着刚刚康复的赵庆吉,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养伤的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琢磨这些事,此事虽然表面上看似越来越清晰,但是里面还有诸多疑点解释不清,实在是雾里看花,大有文章啊,”赵庆吉不无忧虑地说道,“首先,此事和广陵、昌邑二王都有关系,已经确凿无疑。但是邓少通这些年来的行踪隐秘,他原来随着李广利在匈奴待过不少年头,除了依附于昌邑王外,不知他和匈奴之间的真正关系如何,所以也不能排除匈奴可能间接参与了此事。由此引发出第二点,昌邑王刘贺年纪轻轻,不足为虑,看来他也只是邓少通手中的一枚棋子。这邓少通虽然以前只是李广利的贴身侍卫,但经过我和他的几次接触,此人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他的绝世武功,而是他的深谋远虑和让人琢磨不透的真正动机。第三,刘宝的重要程度继续上升,他已成为邓少通的弟子,和参与刺杀的两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能否搬倒两王,擒获此人并且拿到铁证至关重要,这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刘宝和邓少通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同时又是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要找到机会抓获此人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最后,也是我最为担心和疑惑的,就是……”

    昭帝正听赵庆吉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见他讲到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时,欲言又止,好像实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对着赵庆吉说道:“舅父不必顾虑,有什么就请直说,以你我舅甥之间的情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弗陵,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隐瞒了,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表面上对你忠心耿耿的大司马霍光。”赵庆吉说出这句话之后,停了一下,盯着昭帝面上的表情默不作声。

    昭帝听了赵庆吉这句话,果然脸色大变,颤声说道:“难道你怀疑他也参与了此事?我想这绝无可能吧。”

    “他参与没参与此事,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大司马前些年便把身边的异己铲除得一干二净,近些年更是大权在握,独断专行,难免滋生出骄奢淫佚之心。再说,朝中重臣和大部分地方要员大都是他的姻亲或者子弟,有着如此党锢横生、盘根错节的关系,如何在其中抑恶扬善、顾全大局,我想他或许有着更为自私的打算。况且这么多人这么多是是非非纠缠在一起难免鱼龙混杂,那晚帮助邓少通打伤我的其中一人,便是平陵侯帐下的一名幕僚。我想霍光的手下或多或少至少是有人参与了此事,只是霍光自己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赵庆吉见昭帝还在犹疑,便开门见山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疑虑说了出来。

    昭帝听完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徐徐说道:“其实,我从心里对霍光也是既感激又忌惮,毕竟现在的情况不同于当初了,但也着实更加诡谲难测。想当初他接受先帝顾命,在我八岁时便尽心辅佐于我,披荆斩棘,不知化解了多少危机,才有了今天政清民强的局面。然而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断加强自己的羽翼,虽是出于无奈,但是难保他哪一天不会生出异心。以大司马现在的实力,想要我死只需抬一抬手指,不费吹灰之力,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去参与二王的谋逆。至于他手下的人,有的是他的亲属,有的是他的弟子,人员序列混杂冗乱,可能大司马自己都认不清谁是谁,管理不善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我已有了计划,正在想方设法慢慢削减他的羽翼,一旦等到我行冠礼亲自执政之后,也就是他退出朝政之时。舅父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大可放心,霍光现在还缺不了我,有我在,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反对他的政敌也不敢强行出头。一旦我没了,他虽然羽翼渐丰,但是周围想要搬倒他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可就没我那么好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