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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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海内救苍生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姑苏城原本就最是红尘中一二等的富贵风流之地,城中水道纵横,屋宇相连,列肆招牌,灿若云锦,既是鱼米富庶之乡,又是经济发达之所。

    一艘朱漆游船自山塘河出发,悠悠然向太湖而去。

    两位致仕回乡的老大人如今都年过七旬,加之书友先生珍重名声,是以游船上并无“女校书”、“清吟女客”相伴,倒是美酒佳肴不可少。

    江南富庶,人多享乐,在游船上设宴乃是常态,是以船菜越办越丰盛。

    姑苏吴门宴席,往往以四道冷盘佐酒菜为首,而后上各种热炒菜肴,中间夹有若干道精美点心,最后上四道大菜,大菜往往以鱼为末,以图“有余”的吉利口彩。

    其中尤其出彩的,乃是夹杂在各道菜色之间的精美点心,虽是点缀的小吃,却做得极为玲珑精巧,称为“姑苏船点”。

    将芡粉、镶粉揉拢成粉团,以细甜的豆沙、枣泥、芝麻等为馅心,捏制成花卉植物、虫鸟动物,无不活灵活现,然后放入蒸笼蒸熟,出笼时涂上麻油。既有观赏之美,又有美食之味。

    贾琏在荣国府里,也见过自家小厨房做的用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也做得精致非常。但与这种姑苏船点相比,油炸之物到底有些油腻,不由啧啧赞叹。

    正所谓“三世仕宦,始知穿衣吃饭”,第一代打江山,后代自然会享受。

    贾琏是荣国公的第四代嫡传,生于富贵,长于富贵,嘴巴越吃越刁,舌头越吃越灵,自然要求精益求精,品味也越吃越高,普通的食物如何能放在他眼里?

    如今竟能得到他的称赞,可见这船点做得委实精美好味。

    可巧这船上的厨子是栾霖栾老大人家里自带来的,栾老大人一见自家的菜色得到了荣国公后人的大赞,顿时倍觉颜面有光,又见这年轻人谈吐不俗,愈发喜爱。

    另一位姚谦之姚老大人性子更沉稳些,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想法。

    他五十八年前刚刚入仕之时,贾琏的曾祖贾源还健在,是个极为谦恭厚道的稳重人,在朝中极有威信。其后,姚老大人又与贾琏的祖父贾代善同朝为官,代善公虽是靠父亲功勋而没有参加科举考试,但也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

    可到了贾代善的儿子辈,呵呵,《韩非子》有云: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

    及至在姚老大人致仕回乡之前,已经听说了荣、宁两位国公的后人的德行,已经是到了“不可描述”的程度了。

    眼前这个贾琏,不读书,未科举,富贵不知乐业,愚顽怕读文章,纵容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怕腹内也全是草莽。

    让姚老大人始终没有想通的,是书友先生博古通今,见识非凡,文名遍及天下,为何如此看中贾琏,竟肯与他以平辈相称?

    懂吃喝、会享受算什么本事?

    姚老大人有心考察考察贾琏,便自己起头作了首诗:

    “十年尘土面,一洗向清流。

    山与人相见,天将水共浮。

    落霞渔浦晚,斜日橘林秋。

    信美仍吾土,如何不少留。”

    吟罢,转而向贾琏一笑:

    “如此湖光山色,无吟咏岂不可惜了?”

    贾琏大大方方一拱手:

    “老大人好雅兴,可惜小子委实不善作诗。”

    贾琏的坦诚,在状元出身的姚老大人眼里,却不免是轻狂,脸色便有些不悦:

    “作诗虽是文字游戏,却是诗以言志,词以抒情,若是无以为志,何以昨日好意思当街自称是榜眼的师叔啊?”

    .

    聪明如贾琏,立马就明白了:

    这老大爷,估计当年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所以听说我昨日当街管榜眼严焱叫“师侄”,他不受用了。

    你说这帮文人,解决实际问题的兴趣不大,与人斗其乐无穷,搞得老百姓只能靠天吃饭,天天在温饱线上挣扎,国家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也被他们搞死了,生生错过了工业革命,搞得老子前世996的收入都不如西方修管子的,你们跟我还舔着脸骄傲什么呢?

    书友先生还是向着贾琏的,向姚老大人道:

    “写诗填词乃是兴之所至的乐事,永璧此时既然还无诗兴,那是他的损失。廷益兄此时诗兴正好,就不免多做几首。”

    偏偏姚谦之此时不肯罢休,竟然要了笔墨,亲自执笔向贾琏道:

    “便是旧作也可,念一首来,老夫替你写下来。”

    .

    赶鸭子上架!

    贾琏算是明白了,原来只要自己站在这帮考上科举的文人堆儿里,不搞个文抄公是真不行。

    可……可偏偏这是《红楼梦》,一直到明末之前的诗文,人家背得比自己还顺溜呢。

    这中间的历史一而贯之,还没有什么少了一个唐朝、丢了一个宋代的好设定,能让自己装李白、扮苏轼、甚至冒充写艳词的柳三变。就连自己看了《唐伯虎点秋香》之后,背得滚瓜烂熟的“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人家这儿都烂大街了。

    要不?背教员诗词?念教员语录?

    贾琏捧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清代诗词里头,自己能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纳兰性德、龚自珍和王国维了。

    但因为这几位在唐诗宋词强大光芒照耀之下都不甚显眼,他们的作品自己能记得的几首,也不免丢三落四,不少都是只记得其中一两句,背都背不全。

    看贾琏抓耳挠腮的样子,资深老状元、老宰相姚谦之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原来这小子真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竟然还敢当街侮辱榜眼!可恨!

    老先生本来是个有涵养的文化人,可越是有才的人,越是看不得没才的人欺到有才的人头上。

    于是老先生也起了执拗性子,故意拿着毛笔、弯着腰、在宣纸前作势等着:

    “多少人为了求老夫一幅字,托人送金的有的是,能求到者,十中无一。

    今日老夫自请为永璧小友录大作,永璧小友可不要驳了老夫的面子哟。”

    .

    人家这是拿枪都顶到脑门了!

    贾琏退无可退。

    把心一横,大声念道:

    “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材海内空。

    纵使文章惊海内,才尽纸上是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