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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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岭窟下

    修司复和尚蓝驱马疾驰,毫不停歇,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来到了天法群山下。这比预计的马程多了些时辰,因这一路而来,虽是水清花盛,路却是崎岖难行,极为影响马速。

    修司复这一路心都悬在嗓子眼里,他本恨不得插翅飞来,可此刻真近了悬岭窟,见这一片座座高山拔起,层层环抱,连绵成片,而峰顶更是耸入云霄,一眼望不到头,又不免发愁接下来如何小心行事。他见前方有个小亭子,亭中石桌上正趴着个人,而小亭子的不远处有条通上的山路,脑中已闪过了千个念头。

    “修司复,我们快马追上,一路未见有掳了人的可疑之徒,也许他们已将人掳上了山。”尚蓝凝眸分析道,“这样,我们先去问问亭子里的人,探知清楚。”

    修司复觉得有理,立即下马,向亭子走去,却见趴在石桌上的是个文士打扮的醉徒。他见这人玉冠白衫,面容文雅,脚边有好几个酒坛,不由惊异,这悬岭窟聚众山贼,怎么山脚下会有个白衣文士。

    “难道他也是被悬岭窟的贼人掳来的?”

    修司复正在思虑之际,而尚蓝早已在路边随手折了根小草,就往文士的脸上去挠。

    文士大概醉得不深,被挠了挠,眉毛一皱,眼皮就动了起来。

    修司复忙将尚蓝拦下,可文士揉着太阳穴,也醒了过来。

    他乍见两个少年,不免诧异,问道:“你们是谁,这打扮可不是悬岭窟之人。”

    修司复见其文质彬彬,并无凶戾之之气,正要解释:“我们是……”

    “我们是悬岭窟的小喽啰,上面派我们去办了些事,故换了这个打扮。”尚蓝忙笑着打断,然后给修司复使了个眼色。

    修司复蓦地反应过来,这文士的身份不清不楚,刚才怎么能轻易暴露身份。

    白衣文士一双微醺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回,嘴角扬起了个亲切的笑意:“你们两个可不是悬岭窟的人,不必诓我。”

    尚蓝狡黠笑道:“你为何对悬岭窟如此了解,那你就是悬岭窟的人喽?”

    白衣文士眸光黯淡,手掌一翻,就将地上的一个酒壶吸了过来。他轻啜一口,不否认,也不承认:“你们两个要上悬岭窟?是为了什么?你们可知道悬岭窟机关重重,埋伏众多,一不小心就会葬送性命。”

    修司复忙道:“请前辈指教。”

    尚蓝白了一眼,无语道:“你都不知他是好是坏,就向他请教?”

    修司复一愣,他也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这文士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文士继续道:“这天法山群,众山相围,高则能摘星揽月,矮不过屋脊相叠。你们现在从这里一眼望到的最高峰顶,是天法山的主山悬岭山,而它周边或大或小的山丘则是众山群。悬岭窟总窟穴就建在这悬岭山上,其余的寨子就四散分布在各山头。离你们最近的这山便是首山,一般从它的山脚沿路上去,再在山顶分出条条路来。”

    修司复和尚蓝若有所思,皆心想怪不得悬岭窟易守难攻,原来地势这般复杂。

    “当然,你们想从这首山上去,也绝非易事,你们沿着山路,大约走个一柱香时间,就会遇到第一个关卡。”

    “关卡?”

    “不错,关卡处除了一小队人马看守,还有两头白狼。所有入了悬岭窟之人,都会被种上一蛊,身上会有极淡的气味。旁人闻不出,但这白狼啊,一闻一个准,若不是悬岭窟之人,就会被当场咬死。不过这几十年来,也没有听过谁敢冒充悬岭窟之人,除非是老人引着要投靠的新人。”

    尚蓝冷笑道:“我看这也没什么难的,我为何非要过这条山路,我以飞行之术上了山顶,不好吗?”

    白衣文士接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白狼有两头,一头守着关卡,另一头巡逻各山,一旦闻到有外人气味,就会大吠。全窟之人一听此吠,就会不眠不休,一同寻敌,直至将这人绞杀。飞得上此山,也活不过下山啊。况且这群山险峻,你要用飞行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沈冠鸿的本事,他的飞鸿影是天下第一飞行术,面对如此群山,也颇是吃力。”

    修司复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他对这文士的亲切之感,正是因为沈冠鸿叔叔也爱做这般打扮。

    他恳切地求着:“这位前辈,我看你文质彬彬,绝非盗匪之流,所以我也就将实情托出,悬岭窟昨夜掳了个女子,我正是为了救人而来。”

    白衣文士闻言,脸上立即浮现了清晰可见的痛苦,他迟疑了会,又警惕了起来:“你怎么知那女子就被掳上了悬岭窟。”

    “那女子不是寻常人,悬岭窟贼人害怕追查,一定会马上将其转移上山的。”修司复语气更急,“而我们追过来,因路途崎岖又晚了些时间,她一定已被带上山了。求求前辈,你带我上去救人吧,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

    白衣文士露出不忍之色,但语气却更加冷漠:“我不是悬岭窟的人,我帮不了你们。”

    尚蓝冷哼一声,骂道:“你若不是悬岭窟之人,为何如此了解,况且悬岭窟无恶不作,为何又会放你在山下饮酒。人模狗样!”她说着,手中火球已经聚成,“悬岭窟上不会有一个无辜之人,还和他废什么话呢!”

    白衣文士双眉紧锁,喃喃重复着尚蓝的话:“悬岭窟上不会有一个无辜之人,悬岭窟上……”

    但见他眸光涣散,神色痛苦,似纠缠进了某种回忆中,反而令修司复和尚蓝不知所措,因为他这样子看上去绝望又可怜。

    修司复颇有不忍,道:“前辈,你是否也有什么事需要讨个公道,如果你愿意助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帮不了我的,有些事,只该当事的人做出抉择。我要先去处理自己的事。”

    白衣文士凄厉地一笑,嚯地站了起来。

    “喂,你先把我们带上去。”尚蓝伸手就去抓对方的衣角,可下一秒,他的手里只攥到了空气。

    他,竟在瞬间消失了?!

    修司复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会信人会凭空消失。

    尚蓝也不觉心有余悸,道:“这瞬移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速度快至见不到人影,就有些可怖了。”

    修司复忍不住挖苦道:“尚兄弟,刚才你还想以你的火团威胁他,幸好你没出手。”

    尚蓝白眼道:“人已走了,你要怎么上悬岭窟,怎么救你心心念念的人?”

    这正是修司复所忧之事,他见凉亭后面的山路石阶看起来便是上山的通道,可按照刚才的神秘文士所言,山上会有白狼把守,若他们一现身,就会被咬死。可除了这路,一眼望去的,全是斜峭的山壁,已无路可走。但他既已来了,救不出程韫,就算死也不会回去的。

    尚蓝看着悬崖峭壁,沉吟问道:“你会飞行术吗?”

    修司复忙拒绝道:“那次我能飞起来,也是胡乱使的。不说其他群山,只我们眼前这山,就又高又险,我飞不过去的。”

    “难道你不想救人?”

    “我自然想。”

    “那就别废话了,抓住我的手。”

    “?”

    修司复见尚蓝将他白皙的手伸出,反倒愣住了。

    “把修灵灌于双腿,使灵力游走周身,漂浮御空。这是飞行术的根本,再精深一点的,你现在也学不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等会你争点气,若你在空中有一点不稳,我还能拉住你,帮你平衡调整,若你中途实在要坠,那我……”

    “那你就马上放开我的手,尚兄弟,我不会怪你的!”

    修司复坚定地嚷道,清澈的眸光,看不出一点客气和虚假。

    尚蓝凝视着修司复认真,不容置喙的目光,心中微微一荡,又有几分感动:“我若放开了你,你可能就没命了,你不怪我吗?”

    “因为程韫小姐对我有恩,所以我必须要不顾安危来救她,可这本就与你无关,你陪我一起过来,已经是让我感激不尽了。我不会让你也受到牵连。”

    尚蓝神色立刻一变,冷笑道:“刚才你还说救人是因侠义心肠,现在又是她对你有恩,果然,男人的嘴,信不得。”

    修司复对这话是似懂非懂之际,他的手就被尚蓝粗暴地拉了起来。对方的手指扣在他的手指上,一种极其滑腻的触感,就从他的掌心哧溜溜地钻进心底,修司复又惊又呆,“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有这样滑腻的肌肤。”

    他这一分神,差点在最开始飞起时,掉落下去,幸好被尚蓝紧紧拉住了。

    他赶紧稳住心神,调动修灵,经过这些日子,他对修灵的融通掌控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