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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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少年

    “司易,我现在气息平稳,已无事了,今日司仇还审着那两个嫌犯,我得去找他。”修司复的肩膀被人牢牢地钳着,把他往前推去。

    “不行,不行!你今天受了那怪人的修灵攻击,那力量,可真是排山倒海。”修司易用毫无商量的语气,“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于医倌处,让他给你检查一番。”

    修司复只能任其推攘,他虽感受到身上仍有痛感,但全身气息流转并无阻滞,便想着又何必去于医倌处,惹司仇担心呢,只是司易内疚补偿的心意实在难却,他也就不多拒绝了。

    可他俩一来到医馆前,就见不少人将其围了个里外三层。

    他俩正疑惑,就听得人道:“她,你是医还是不医?”

    “说了不医,就是不医,你没有听见吗?她先天不足,需雪山灵芝熬汤补身,本店有两株雪山灵芝,都是长晏城运来的,不算路上费用,都要上百两银子,一株是镇里吴家老爷花了五百两订了的,你们两个也敢要灵芝?”

    “不就五百两吗,我给。不过不是现在,反正一定会给。”

    笑话,你觉得我是个傻瓜?你俩穿得都如此破烂,也拿的出五百两?”

    “我说了我拿的出,不过不是现在!”

    “可我就要现在钱货两清,快滚快滚,否则人死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修司复拨开人群,见有个看纪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少年正与于医倌大声地争论着。他身穿的灰色麻衣,上面补丁着不少破洞,头上缠了个黑布巾,露出一张满是黑灰的脸。虽然那黑灰与他的五官简直已融为一体,但那一双眼眸却是极其黑亮有神。而他的脚边则有个同样衣着的女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修司复见他俩如此面目,猜测应是外地因水灾流落到长福镇的灾民,而这女童是身患严重病症,他刚想开口,却听少年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救还是不救!”

    “除非拿出五百两银子,否则我不会救。”

    “我说了今晚便给你凑齐五百两,可她现在性命危急,你就不能先救她吗!”

    “没有五百两,就想要我的雪山灵芝,真是做梦,快滚快滚,别打扰别人看病。”

    “你……若药不救人,还能算什么药,既然你这般见死不救,我也不顾了。”

    灰衣少年大怒,右手就揪住了于医倌的衣领,“你见钱眼开,见死不救,连一晚上都不能等,我还忍你做什么?”他的声音较一般男人更尖更细,此时愤怒起来,也不粗犷。

    “你想干嘛,你敢闹事!”

    “闹事又如何。”灰衣少年左手已攥紧了拳头,“这一拳,是打你连一晚上都不愿等的医者仁心。”

    眼见这拳快要落到这于医倌的眼上,修司复快步从人群抢出,侧身迅疾地伸出五指,将他打出的拳头包住。

    只听拳风劲劲,霎时间,就以两人为中心,成了一阵波纹,向外扩了一圈。

    那少年吃了一惊,一双明眸瞪着修司复,问道:“你是谁?”

    “你好,我是长福镇捕卫修司复。”修司复亦吃了一惊,这少年个头才到自己脖颈处,拳头倒是格外的有力气,他的手掌竟接得隐隐生痛,而且对方虽脸上脏兮兮的,手上肌肤却是格外的滑腻。他不理会对方的怒意,彬彬有礼地回道,“这位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不可使用蛮力。”

    灰衣少年闻言更气,骂道:“好好说,我没有好好说吗?可这黑心的有理我吗?还有你既是长福镇捕卫,不去抓见死不救的人,为何还来阻我。”

    修司复蹲下身子,去探查昏迷女孩的气息,道:“你先不要动粗,听我劝解,这个小女孩气息非常微弱,需要马上得到救治,你再闹事与她无益。”

    “我不闹事,他就能救她吗!”灰衣少年亮晶晶的眼眸中已有了水意,他悲愤道,“洪水让她成了孤儿,现在又要夺去她的生命,可你们就算有药,也不救治。”

    修司复微微皱眉,朝着于医倌道:“于先生,你就不能先救救这女孩吗,这也是一条命。”这于医是平叔的好友,医术非常精湛,但平时确实过于冷酷。

    “你这小子,体内一直有两股气劲乱窜,若不是我每年用药材给你调理,你能活到现在?”于医倌把白胡子一吹,“杨平那滑头近几年给我薅走多少东西,你小子现在还敢给我装好人。况且不过是流落到本县的难民,死就死了呗。”他见这里有修司复挡着,话语之间便毫无动摇,转身就要回了医馆内。

    围观之人虽见这昏迷女孩可怜,但一听那雪山灵芝价值五百两,也便各个不语。

    修司易低声在修司复耳边道:“这于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认钱不认人,若没有钱,就算今天把他打死,也不会医的。”

    修司复沉吟不语,他看着女孩昏迷中竟时不时痛苦呻吟,心上大是怜悯,可他手上也没有五百两银子,或者说,他们五兄妹手上加起来也没有五百两银子。

    灰衣少年怒极,一双黑眸冷森森的,他道:“你今天就是认准了钱,是吧。好,那你有骨气可别给我求一句饶。”他不想与别人再多做纠缠,只旋身一动,就绕过了修司复。

    修司复一怔,如此快的步伐,他竟没反应过来。眼见这少年的手,就要抓住于医倌的肩,修司复立即上前,先他一步,抓住了少年的肩。

    少年怎肯善摆干休,回身将手掌一推,修司复亦有准备,从他身边转过,从后再抓。

    但少年回身推掌只是虚招,他也立即一闪,竟先于其他人进了医馆。

    “既然你们眼睁睁地看人死去,可怪不得我。”

    少年奔到药格前,近一个拉一个,把里面所有的药材抓了一把,随手扔了出来。干净的地上,顿时药屑横飞。

    “你……你这个小子,给我住手。”于医倌吹胡子瞪眼,已气得连连吁气,“司复,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快给我拦住他!”

    修司复又觉好笑,又觉不妥,他又欺到少年身边,但那少年身法迅捷,并不与他交手,只做游击之态。他初觉奇怪,后才明白,这少年要找雪山灵芝。

    “找到了。”少年眼眸一亮,在药柜的第一层的左边面,他飞身一跃,迅速地拉开药格,已把一颗黑色的干灵芝拿了下来。

    “你这小子,你偷了这灵芝,只会害死这女童。”于医倌崩溃地大吼起来。

    “用得着你说?雪山上还能生长的灵芝可是于人大补,于一个病弱女童亦有损害,所以需少量金银,连翘等性寒草药中和,一起熬煮,喂给汁水,就能治其虚弱。”

    于医倌一怔,心道:“这脏兮兮的难民,竟也懂得些许医理?”

    少年知他心思,冷笑道:“你算什么,不过一个见死不救的狗头医,白川那家伙可给我讲过不少药理。”

    于医倌脸色一变,极怒,骂道:“臭小子,你再敢说一句。白川吾师,你也配听。”这白川乃是天下第一神医,于医倌年轻时曾旁听他讲授药理,自觉受益匪浅,便尊其为师,此刻听这少年侮辱,不管不顾地将一把骨头追了上去,要和他拼命。

    那少年见自己激怒对方,反而大笑道:“我说的又不是谎话,你看你还恼羞成怒了。既然我药已拿到了手,就不陪你们玩了。”他身子一跃,便出了药馆,奔到了女童身边。他待要抱起女童离开,手臂却又受人钳住。

    少年怒道:“又是你?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捕卫!”

    修司复伸手就要去夺对方手里的灵芝,嘴上却仍是好声:“如果对方并不同意,你这般行为就是抢了。”

    “哼,我抢了又如何,我至少是为了救人。”

    “你如此,我作为本镇捕卫,就必须要阻止你。”

    “迂腐不化,那你就来试试。”

    少年将灵芝从右手换到左手,而右手迅速横劈,往修司复的脖颈攻来。

    修司复拿左手一挡,右手又去抢灵芝。

    那少年再一挡,又将灵芝换了只手。

    两人你来我往,已拆了十几招。

    围观之人各个是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发出惊叹。

    修司易在旁围观,见司复不落下乘,也不打算出手,他也在同情这个女童。

    修司复刚受了一击,虽气息并未紊乱,但如此出手,不免加剧体内痛感。他看准时机,又抓住了对方挥来之拳,严肃道:“住手,我有办法让你光明正大拿到灵芝。”

    “你以为我会信你?”

    “暂且信一下,也无损失的。”

    少年哼了一声,他虽是满脸的不耐之色,亦将双手背在身后。

    “于先生,这少年说今晚便能凑齐五百两银子,为何不能等他。”

    于医倌厌恶道:“你瞧瞧他穿的是什么破烂,可能凑齐五百两吗?”

    “若我为他担保呢?”

    “你凭什么担保?你有五百两?别说你,杨平这小子,十年也凑不出五百两。”

    “我们兄妹五人,每个人凑一凑,差不多五年便有五百两,我以此来作担保呢。”说着,修司复向修司易挑了挑眉。

    修司易会意,也忙道:“是啊,我们兄妹五人都在府衙当差,一年加起来总有一百两,而且你也不怕我们跑了。”

    灰衣少年怔了怔,冷笑道:“谁需要你,惺惺作态,做好人?我白拿了走,还不需要欠你个人情。”

    修司复道:“你功夫倒是不错,白拿了走也容易,只是你们又要流浪到哪里?这女童身体非常虚弱虚弱,你又要让她不得安顿吗?只要你拿了,这于先生便会立刻报案,那么你们只要在长福镇一天,就会不得安宁。”

    于医倌双眉紧锁,不断顺着自己的胡子,他的眸光在修司复和那灰衣少年中来回,心道:“杨平教出来的小子,肯定是个滑头,完全不能信。只是他和他妹妹体内一直有两股强大的内息在互相争斗。我苦思这些年,找了无数办法,一直无用。若以他俩为试验之体,必能助我精进医理之术。那这灵芝确实算不了什么。”

    “好,既然你做担保,我便暂时信了。臭小子,快拿走灵芝滚吧。”

    修司复朝着那少年笑了笑,可那少年却朝他翻了个白眼。

    灰衣少年将灵芝放进怀里,身法一动,又进医馆内,扬声道:“另几种药材,我也先拿了。”

    于医倌气得咬牙切齿,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又立即闪身出来,抱起女童便要离开,只是经过修司复身边时问了一句:“若是我晚上凑不齐五百两呢?”

    修司复摇了摇头,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