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夜时分，赵恒还在熟睡中，他的面色时而露出一抹微笑，时而皱眉。

    赵恒失血过多，目前的状态很不稳定，赵芸很不放心，一直靠在沙发上假寐守候在他身边。

    刘月本来坚持要一起守在这里，却被赵芸打发到隔壁房间休息了。

    这里是赵恒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就是这栋简单的两层平房，在面对接近七级地震，它也没有坍塌。

    在这里，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喧嚣，只有一种温馨的惬意，这时候只有客厅还亮着灯。

    赵恒的姐夫陈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枕着双手，看着黯淡的白炽灯，今夜他心绪不定，失了眠。他在直面内心的煎熬。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他有自己的信仰，在他内心深处，如果可以选择，他会在第一时间冲到抗震救灾的前线。

    可是，一想到身边的女子，还有半岁不到的婴儿，再加上受伤昏迷的小舅子，这种羁绊，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他真的放不开。如今这个家只有他一个男人，他必须要撑起来。

    其实他跟赵恒的关系一直很平淡，他还记得赵恒高中时候被他从网吧抓出来的尴尬样子，相对而言，陈平更喜欢跟那时候的赵恒相处，虽然二人之间话很少，但那时候彼此之间真的很默契，他从来不在赵芸身边打小报告，去网吧抓赵恒也只是因为关心他的学习。

    后来这些年，随着赵恒长大，去了大城市，二人之间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没有什么言语，也就渐渐有了一层隔阂感。

    再加上陈平作为一个男人，每次赵恒往家里打钱的时候，就觉得全身不自在，他拒绝过很多次，他对钱这种东西看得很淡，觉得一家人够用就行了，可是赵恒每次都是对他一笑，然后说是打给姐姐，并不是给他，虽然他知道这是一种善意的解释，却也能让他心中多少会舒服一点。

    可这两年来，赵恒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其实平日里因为赵芸要带娃，陈平照顾赵恒的时间更多一些，在面对赵恒的时候，陈平更加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一种方式去相处，过于关心，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气节，过于冷淡，又会让他觉得自己没良心。

    这对一个一根筋的男人来说，真的是一种煎熬。

    距离赵恒所在房间十余米外的客房内，刘月正在刷着手机上的最新报道，今夜注定无眠，整个网络世界依旧一片喧嚣。

    这个房间在很多年前，是赵芸的闺房。装修过后，赵恒还是将赵芸少女时候贴的男明星海报留了下来，每次赵芸看到这些海报，都会红着脸指着赵恒一阵怒骂。偏偏赵恒就是不愿意将这些东西销毁，赵恒说，这是一种回忆，等老了继续看姐姐笑话，这何尝不是一种恶趣味。

    那时候的男明星都是一头长发，吹得很直，经过发胶定型像是顶着个大刺猬。不过不得不说，照片上看起来都很干净，男生女相，笑得很谄媚，也就那个何闰东长得阳刚一点。

    “赵恒他是怎么知道会地震的。”

    已经过了午夜，刘月放下手机，想催眠自己，可脑海中回想今日一切，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这件事透着一种诡异。

    她清楚记得，在赵恒牵住他手的那一刻，赵恒身上有一种很超然的气质，她无法抗拒。

    “羞死了。”

    一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被男孩子牵手，刘月将被子拢了拢，蒙住了通红的小脸。

    迷迷糊糊中，被子上散发出一种阳光的味道，刘月觉得很好闻，过了许久，她听到响动，才将小脑袋露了出来。

    紧接着，她就啊的轻叫了一声，因为她看到窗台那边，有一只黑色的鸟儿，正在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乡村的夜晚，屋内漆黑一片，屋外依稀能看到漫天星光，夜色中那黑色鸟儿很像一只乌鸦，乌鸦被人称为不祥飞禽，这时候伴着夜色，看上去十分惊悚。

    那黑色鸟儿被她这种反应吓了一跳，向外飞扑出去。

    看到那黑色身影飞出去后，刘月才平复下心情，在心中喃喃自语道：“赵恒说过，他养了一只鸟，好像叫小黑。”

    “原来是它啊，吓死我了，不是喜鹊吗？怎么会是一只黑乌鸦？”

    乌鸦跟喜鹊属于近亲，外形上几乎没太大区别，分辨的方法就是叫声以及羽毛颜色，如此漆黑的环境，刘月认为这是一只乌鸦也很正常。

    经过这一小插曲，刘月睡意全无。

    刘月觉得，赵恒应该快醒来了，这是她的直觉。

    想到这里她开了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揉了揉眼睛，向着外面走去。

    其实这时候赵恒潜意识已经醒来，能模模糊糊感知到周围一切，但他始终没办法恢复知觉，精神体跟肉身始终没办法融合。

    精神体的赵恒这时候那是相当的紧张，这种体验，他一刻都不想停留，总感觉这时候的自己很冷，周围的景物都在开始虚化。

    就像是身处枯寂的宇宙，稍微动一下就会跌落太空，变成一具深空幽魂，会在永恒孤寂的宇宙中飘荡，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传说中的鬼上身？”

    精神体赵恒一阵苦笑，如果这样说法成立，那些所有经历过鬼上身的人，难道那个所谓的鬼就是自己的意识体？

    “好想醒来啊。”

    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在自己肉身额头上摸了一下，然后又在自己受伤的右腿伤口处一阵摸索。

    这双手，赵恒能确定不是姐姐赵芸，因为有一种陌生感。

    过了许久，赵恒终于恢复一点直觉，他全身肌肉就像过电，一阵酥麻，赵恒痛并快乐着，这种回归肉身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突然间，赵恒觉得很困，很困，就像是马上要进入沉眠，赵恒知道，这应该是因为精神体在那个空间太久，意思回归肉身后所产生的精神疲惫。

    赵恒困得睁不开眼，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刘月，帮我记一下。”

    “嗯？”刘月感觉到赵恒的呼唤，她心中一阵激动正要叫人。

    偏偏在这时候，赵恒用精神体感知周围一切，闭着眼的他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刘月的手。

    “帮我记一下。”

    刘月浑身不自在，可是她很听话，认为是赵恒在做噩梦，说梦话。然后颤抖着双唇说道：“我在，你别怕。”

    赵恒这才带着困意说道。

    “里世界。”

    “生命树。”

    “轮回天书。”

    “逆天改命。”

    “找到兰草。”

    说完这些，赵恒在瞬间便失去意识，呼吸逐渐平稳，脑电波在这一刻都归复平静，就像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迷迷糊糊间，刘月记住了这几个词，她皱着眉头，更确定赵恒是在说梦话，她将棉被捋了捋。

    可是突然间，刘月怔住了，他想起了昨日地震前赵恒的反应。

    这个男生应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再加上刚才赵恒叫了她名字，真的是梦话吗？

    刘月毫不犹豫，用手机将这几个词语记了下来。

    “李师姐，生命树，沦为舔鼠？力舔改命，找到蓝草？”

    刚写下，刘月突然感觉不对，她想了想，快速修改。

    “李师姐，难道是赵恒的前女友？后面这里应该是逆天改命？然后？找到蓝草，应该是兰草。”

    刘月一阵无言。

    “难道，赵恒做梦了，而且是一个好梦，梦里预示着什么？嗯，连起来就是，让李师姐找到兰草，兰草是一棵生命树？能逆天改命，赵恒愿意沦为舔鼠？还是说，难道说刚才自己第一反应没有错，真的是力舔改命？舔鼠？不应该是舔狗吗？可是，赵恒这样的人不应该啊。”

    刘月一阵狐疑，她想不明白当中的联系。

    只得把自己不太确定的词语用pinyin代替。

    “咦，这个新老板玩得真花，当舔狗不够，还要当舔鼠。”

    刘月思来想去，不由得一声感叹，开始怀疑人生，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这个新老板当真是个变态。

    她在一旁低声自语，虽然很小声，却也吵醒了半睡半醒的赵芸，赵芸起身带着困意向刘月笑了笑。

    刘月走上前，在赵芸耳边低语道：“姐，他刚才醒了，还说梦话了。”

    赵芸皱了皱眉，作为亲姐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没少花时间照顾赵恒。她很了解这个弟弟，她知道这个老宅男睡觉一直都很安静。从来就没有过说梦话的习惯，就连打呼噜都很少。

    “他说啥了。”赵芸问道。

    “这里。”

    刘月将手机备忘录写下的词语递给赵芸看了看。

    赵芸也是一阵狐疑。

    “拼音？”赵芸皱眉问道。

    “嗯，刚才他声音很低，我没太听清，总感觉如果按照我的主观意识去写的话，会耽误事儿，只能用拼音代替了。”

    “这臭小子。”

    赵芸虽然不太懂后面的拼音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却将李师姐三个字看得很清楚。

    难道是李清颜？

    赵芸苦着脸看了一眼赵恒，心中隐隐有着怒意，可看着熟睡的赵恒，她还是一阵心疼，没有爆发出来，只能一脸轻松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赵芸眼中泛起泪花，担惊受怕一晚上，连睡觉都不安稳，这臭小子真是折磨人。

    “小刘，你去睡吧，这里有我。”

    “嗯。”刘月点点头，如今赵恒醒过，她总算是放下心来，不然她总觉得心里面很不自在。

    有的事，也只能等赵恒清醒之后才能过问，不然她心真静不下来。

    能提前预知地震，这真的太吓人了。

    难道这个小老板，真是仙人转世不成，短命也是因为触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