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世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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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页·冲突

    雨都东部输运区;第五侦探事务所:

    看着老板将她带来的包裹小心拆开,琳那双淡绿的眸子好奇的眨了眨,神色间似还带着一丝对现状的茫然。

    “琳,再和我说一下那张照片的特征?”

    苏菲将包裹中的那些相片均数摊平在桌上,其中大部分都是琳拍摄出来的风景照,将这些相片被冲洗出来之后,她会再次将画面进行二次构图。

    制作成绘画明信片作为印刷样板,给市内的几家旅行杂志进行投稿,稿酬的获取也是琳的收入来源之一。

    “老板,其实不用这么紧张吧。就只是一张…唔嗯!显得有些阴森的照片而已…”

    毛绒绒的毯子裹在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腹中的姜茶也似还残留着丝丝暖意,几乎要让她的身体就此软化下来。

    如果就这样睡着,好像也不错…

    但看着苏菲那严肃而认真的神情,琳还是摇了摇头使劲将困意甩掉,努力挣扎着身子向她开口劝说道。

    这只是她的一个即兴小恶作剧,但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老板却一下子突然精神起来了?

    “嗯唔…?哈!”

    琳憋足劲在捆绑下使劲地晃了晃,始终却无法从捆缚她的毛毯中挣脱,只得将视线祈求般的投向老板。

    “琳,你还不明白某些东西的危险性。”

    发现她那仿佛能说话一般的眼神,苏菲脸上却是罕见的没什么表情,静下心来摇了摇头拒绝道,继续翻找着桌上有所痕迹的照片。

    “那些灵体可不是路边的猫狗,只是接触都可能会对人造成影响。稍后我再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先在沙发上睡一下恢复精神吧。”

    当苏菲突然听琳说出,她昨天可能遇鬼的消息时,脑袋上就像被淋了冰水一样,整个人感觉都有些蒙蒙的。

    整理着桌上所有偏暗色的照片,苏菲神色间逐渐的带上了一丝焦虑。

    琳在拍摄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据她所叙述的事件整体经过,冲洗后的照片却是出现了古怪的黑影。

    而她昨天外出办事时就顺便接了点私活,需要临时捕获一只被非法召唤的外域生物。

    当时苏菲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追踪时的行动路线,恰巧就在琳昨天悠闲活动的街道边上。

    而当她愤而放弃任务掉头跑路后的不久,那玩意的气息就在感知范围内朝着西区再一次消失。

    而今天报纸上就莫名刊登了凌晨时分,西区与北区边界发生‘煤气管道泄露’的新闻。

    …苏菲感觉有点怕怕。

    假定她放弃追索的那东西十分危险,可能与凌晨时西区发生的那场战斗有关,琳会不会就是…遭到了那玩意的影响?

    灵体类召唤物虽然与实体型的使魔不同,在仪式中召唤者对它们的约束也会更多。

    但这类灵体若是受到刺激而失控,对常人的危害也要比常规伤害难以医治。

    琳只是初入三级的灵能术者,根本没有对抗灵体的经验,联想到她曾可能碰上那种玩意,苏菲身上就不禁一阵冰凉。

    值得庆幸的是,当她将人绑起来仔细检查过后,在琳身上没发现类似外伤的痕迹,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挺正常,没受到太大的外部惊吓。

    对此,苏菲还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唔…!苏菲,能不能将毯子先松开一下。我有事情需要向你坦白,真的——!”

    看着苏菲此刻那担忧的神情,琳内心中不禁感觉有些发毛,她不信邪一般咬牙,使劲地蹬了蹬腿。

    毛毯像是有富有生命力一般延展舒适,那严实的捆缚却依旧纹丝不动,但却能将她的身体温暖的包裹起来。

    ‘不要再这么认真下去了,我内心会感到愧疚的啊!’琳心中哀叹着挣扎道。

    琳再次憋足劲使劲的晃了晃,在苏菲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她有些弱弱的开口解释道:“其实,我就只是想要吓你一跳而已啦…”

    …

    “人们总是向往着天空,渴望着成为飞鸟。”

    淡薄的水汽在身边缓慢划过,俯瞰处于秋冬交际之时的雨都,仿佛到处都笼罩上了橙黄的滤镜。

    身着礼服的青年悠然站在空艇气囊之上,颇有兴致的看着下方正午时光的繁华城景,手上则握着那柄乌木制成的手杖。

    微风轻轻吹拂着礼服后的衣片,撩起额间被风搅乱的一丝碎发,他对这刮起的旋风却毫不在意,背对身后那突然出现的白袍术者。

    幽蓝色的水母状生物在空域中悄然显现,透明的虚幻触须随飞艇而无声拖动,位于地面与穹顶的数个火力点,已通过目标将飞艇锁定。

    “而当他们真正的掌握了天空之后,对曾经慕羡的对象却不屑一顾。人类,还真是矛盾的思想啊。”

    帝福尼看着下方的城市轻叹口气,手中无意识的将手杖缓慢旋转了一圈,却是面带微笑地回头看向那飘浮的白袍人形,眼中洋溢着好奇而感兴趣的神色。

    人形真正的面容被隐藏在兜帽之下,圆润无孔的白瓷面具似将头部完全包裹,皮革织造的服装如拥有生命一般自行延展,衣片上的金属构件正似闪烁着符文之光。

    即使肢体也被类似铠甲的装置覆盖,溢流的灵能光辉在铭刻术式中流动,唯有祂手部笼罩的白手套铭刻的树状烙印,能够完美将那白袍之人的身份印证。

    中央区三大镇守之一,无法确认的真身,‘魂灯笼’。

    祂那经由术式扭曲过的声音,感知中犹如回荡的低沉幻响:“如果这是你在法庭上为自己准备的辩词,我想他人将不会对你存在任何怜悯。”

    帝福尼莫名的微笑了一下,眼神中似带上了一些奇异,目光聚焦上了白袍人形的面具,似能观察到祂那瓷白面具后此刻的神情。

    “如果正有一群蠢货在尝试通过耳机,对你的言行远程进行指挥遥控…那么?”

    “我可以帮你祛除掉,那些不谐的杂音。”

    他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从‘魂灯笼’的耳机骤然传出一声电涌过载般的尖锐鸣响,指挥部中的某些仪器似因巧合而发生了短路,导致短路设备短暂的开始了燃烧。

    不多时,耳机对面就传来了一片救火的忙乱脚步声,嘈杂中虽然有人试着继续在麦克风中念叨,一个词还没念完就已经被白袍关停屏蔽。

    “能够让那些窝囊…咳,我是说办公室里总是高谈阔论的‘同事’们,意识到外勤工作的艰难…”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除了刚才被电涌那一下子,震得耳膜有些发疼之外,即使‘魂灯笼’知道指挥部莫名其妙被炸了,对祂的情绪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

    经由术式转化过的声线平静而淡定,属于白袍那五级灵能术者的威严与底气,让祂永远能以从容的心态应对危机。

    “但有一点还是十分重要,未知的陌生术者啊,你对我们…是敌?还是友?”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观光客,想要找一个视野够广的地方,观察一下附近这城市换季的风景罢了。”

    轻松感知着附近地脉灵能的流向,帝福尼却是悠然的睁开了眼睛,看似寻常的微笑下却是隐藏着某种深意。

    “但如果说,我将通向某些方向的地脉灵能暂时阻断一下,你认为这座漂亮的城市,将会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

    ‘魂灯笼’面具下的神色有些变了…

    笼罩整个雨都的超大型领域封锁着地脉,异务司用于维持封禁术式、控制诸多异常的能量来源,自然也是抽取自区域中的地脉节点。

    虽然不信对方能够跨越领域的封锁,操纵术式对地脉灵能强行阻断或破坏,但既然帝福尼能微笑着向祂给出威胁,本身就完全意味着某种危险的讯号。

    若是灵能术者失去了基本的道德底线,发起疯来对社会秩序所造成的破坏,有时候比同级别的‘异常’要更加可怕得多。

    来者不善,似敌非友。

    ‘而且,你才刚说完自己是个普通观光客…’

    一回头就开始利用城市的安危,以破坏收容来恐吓执法者,是否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帝福尼再一次看向下方那繁荣的景象,无视了白袍身上逐渐散发的压迫感,看着那行驶在高楼广厦间的轻轨列车,发出一声感慨时代发展似的悠扬叹息。

    “还不赖,真有创意啊。”

    “这一整座都市,包括你们头上的那座穹顶。都是为了镇压‘某个东西’而布置的手段?”

    他看着‘魂灯笼’毫不掩饰敌意的,缓慢降落在空艇气囊上,抽出腰间悬挂那类似长剑的附魔用具,却仍然保持着轻松而从容的表情。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威胁?”白袍面无表情的开口,面具下的瞳孔似紧盯着对面的青年,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潜藏的某些隐秘。

    “还有,你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雨都领空,究竟是抱有着什么恶劣的目的?”

    祂将剑身有意无意的护在胸前,其长袍上代表联盟的树状烙印缓慢充能,其上的枝岔与叶片随注能也逐一活跃。

    长袍纹饰那代表着‘高塔’七塔的枝脉,分别附魔了七种不同的战斗型能力术式。

    皮革衣带上符文回路运转的辉光逐层亮起,就连剑刃也被灵能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幽芒。

    “威胁…?你当然可以那么理解。但只是一些十分浅显的‘设定’而已,莫非还触动到了当局的一些隐秘?”

    帝福尼将乌木手杖随意地撑在气囊上,神色自若的看着‘魂灯笼’似要战斗的防备姿态,表情和谐而友善的对着祂笑了笑。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身体姿态如同闲谈一般逐渐放松下来,帝福尼似对‘魂灯笼’的敌意毫无防备:“你对于历史上‘黑月’的降临,其中内幕有着几分了解?”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但这与最近十分活跃的‘公司’势力,还有下水道那几只乱跑老鼠的动向有些联系。

    应该是知道其余两位执行者不在,趁机冒出来搞事的敌对术者无疑…?

    “你,还没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

    ‘魂灯笼’眼中的情绪逐渐如寒冰般冷滞,这人先是微笑着半敲半打威胁了她一番,又将问题扯上了看似与话题毫不相干的黑月。

    说实话,这让风铃草有些摸不透,但还是得硬装出一副‘我已经将你看透了’、‘而且我丝毫不虚你’的样子。

    为了保持‘魂灯笼’一直以来的人设,她为此付出得实在是好累。

    ‘话说,都已经在空域拖延了这么久,怎么安德亚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科林应该会通过『电话专线』,通知他来协助的才对…’

    风铃草心中的思维正在急速转动,虽然面前这人没有尝试施法的迹象,但是她本能的却是感到了点点不安。

    “是吗?既然不想回答,那就算了吧。”

    帝福尼的表情只是显得有些失望,石绿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魂灯笼’,仿佛就连最初的兴趣都已经失却。

    “说起来,我还期望身为联盟高层,五级灵能术者的你,能比那个同样用剑的术者,在信息保全方面更加坦然一些呢。”

    他压抑着逐渐向上拉起的嘴角,石绿色的眸子闪烁着令人不安的辉光,神情中再次涌现了某种好奇与戏谑:“让我想想啊,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是…”

    “安德亚,来着?”

    风铃草的瞳孔本能地一缩,还来不及思考话语中的信息量,就看到对方眼中某种得逞般的笑意。

    她本能感知到朝自己身边蔓延而来的危险,心绪激荡之下却已经是一时压抑不住灵能,只有咬牙抢先一步,就势向着帝福尼挥剑出手。

    暴涨的灵能顺着她冷静而精妙的操纵,而在身后具现凝聚出无数幽蓝触须,像是拧魔方一样将符文在背后快速扭变,如同手脚一般随心组合成了多种复杂术式。

    ‘构造术式·凝刃’、‘封禁术式·空间之锁’、‘破坏术式·光束风暴’

    风铃草感知着暗中围绕而来的咒能冷哼一声,手中锋刃转而斩向了笼罩身边,那不知何时开始升腾的淡淡灰雾。

    “凝刃”的辉光亦在她身边带起近千的灵能晶刃,在剑刃斩开的破口中朝着帝福尼激射而去。

    但灵能晶刃一接触三尺外的虚空,便像是沸水一般直接崩溃蒸腾起来,带起的冲击将避之不及的白袍骤然逼退。

    组成“空间之锁”的符文正方体骤然一凝,从核心中万千延展出的虚幻锁链,亦似被某层古怪的力量尽数湮灭阻挡。

    ‘审判、星柒。’

    帝福尼的表情依旧显得无比淡然,他本应用咒能暗中将眼前的白袍术者层层囚困,但一切计谋却被风铃草突然动手的巧合所打破。

    或许,其中蕴含的意味远不止只是巧合。

    “真遗憾。要是你的反应稍微再迟钝上一些,我们也许已经在时空迷隙中,玩上了不止一场游戏了呢。”

    他表情有些失望的轻叹口气,大量的虚幻咒能从手杖中无声无息的涌出,灵能感知中就像是不易察觉、催人安眠的迷离薄雾。

    “你将会因为这份轻视与贸然,付出应有的代价。”

    踩着脚下柔韧弹性的气囊,风铃草在冲击中稳定了身形,她冷静地审视了下战斗环境,平静的对着帝福尼宣判道。

    “喔?如果只是一些场面话,那谁都会说。”

    帝福尼笑着将手杖飞速的转了一圈,刚才看似被风铃草所斩灭的部分咒能,却又缓慢在虚空中开始渗出凝聚。

    “既然你作为这个徊景中所谓的‘构术师’,不妨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看着风铃草身后缓慢凝聚成型的“光束风暴”,他却是控制着那墨色的咒能往着身上缠裹,眨眼间便已经凝聚成了一具,无目地龙一般的庞大阴影个体。

    “——究竟有什么脸面,安然享受‘黑月’陨世之后,为你们在乱局中带来的那份和平!”

    在她那显得有些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中,帝福尼逐渐愤怒的质问如闷雷般直接在空中炸响,他所操纵的阴影战兽自气囊上腾空而起,骤然展开它那庞大而残破的翅翼。

    涌动的恶意如涨潮般在感知中不断涌来,将近几节轻轨列车大小糅合凝聚的龙兽低声嘶吼,它上下的两排骨质门齿却像是微笑般无声咧开。

    ‘战车、剑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