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2)
万里飞雨,千山落木,寒艳不招春妒。
天色暗沉,方戎和方秋已经回到家中。这漫天的大雨从无尽的天空中滚滚而下,摧毁着肉眼所见的希望之火–木柴湿透了。
家中的母亲见儿女俩一身淋漓,水浸透着他们的身子,一路拖水而来。她自是心酸,却表现出一副严父的模样,让他们赶紧换衣服,打扫屋内,因为生活必须让他们学会坚强和独立。
当一切都完成好时,他们胡乱的吃着晚饭,之后他们坐在凉凉的草席上,或许他们是生活的灵柩,找不到灵魂应在何方。
方戎满是郁闷,这一天下来真是活受罪啊!碍于母亲的颜面,他只能在心中暗自骂方秋,虽然有点小人之心,但他愿意。
外面雨声渐小,世间又要准备沉入万籁俱静当中。
母亲和蔼的目光看着方戎和方秋。她一只手轻抓方秋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方戎的手。将两只手准备靠在一起时,方戎瞬间抽回他的手,面部冰冷。
他缓缓地躺在一旁,闷不作声,就此睡觉,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躲过他所面临的问题。
方秋露出淡雅的笑颜看着他哥,生活曲折,若一切都能如了心愿便好。方秋躺在母亲的另一侧,进入梦香。
母亲也只能向这对兄妹认命了,带着苦涩之意睡觉了。
黑色弥漫天空,是编织人们美梦的摇篮。人们落到缥缈的世界中,一身轻盈,无忧无虑。可睁开眼,见万丈光芒撒到自已的身上时,却想起了那寂静的黑夜。
因为白天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奋勇向前。
外面,黑幕一般的天空中高挂着一轮月亮,其旁边只有几颗星星探出了头。树的枝叶被一阵阵风撕扯着,发出阵阵呼号如同哀求般,无奈地抛下片片树叶随风飘摇。
屋内的方戎根本没有睡着,他缓缓地从草席上起来,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掩盖。
他摸着黑,凭着往日的直觉,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
月华如水,宁静而又美好。
方戎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等着他的故人。那人一个月前去往左州,曾说在今天晚上相见。
一点星火进入方戎的眼中,之后细微的脚步声游入他的耳中。
方戎的心情很是激动,喜上眉梢。因为他又可以接受到师傅的指点来训练了。
方戎与他的师傅岑折是在六年前认识的,那是在一次打斗中,师傅救了他并教他练剑,如今也有了一些本事。
岑折面部硬朗,朗目疏眉,却是一位五十岁出头的老人。
岑折背着生锈的铁刀,那是他呕尽心血赚钱才卖来的。他脸上抹着笑意,大步流星地走向方戎习那。
方戎见到师傅后,马上作揖,道:“弟子方戎,拜见师傅。”
岑折欣然一笑,让方戎和自已共靠在草地上,自已却思索着心中之事。
方戎仰望着天空,没有白天的烦恼,只觉整个人沉浸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方戎想让岑折讲讲他在左州的发生的事。岑折笑而不语,他用手抚着他剑上的霜刃,有些事情永远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岑折曾是一位将军的忠心护卫,由于皇帝的打压就流落到此地,一生漂泊。他曾把这事告诉过方戎,还说自已也为莫云之的死而痛惜,并想引导方戎去往左州。因为当初莫云之就是在左州遭人刺杀,而这也是他去往左州的理由。
至于为什么想让方戎去左州,那是因为他不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力。
岑折恬然一笑,犹如春风拂过,对方戎道:“戎儿,分别一个月不知你的刀术是否有所长进,就让我一睹为快吧。”
他温文尔雅,将刀交给了方戎。他是打心底的喜欢这弟子,以他为豪。
方戎拿过刀,含着饱满之情看着刀。他心中的火焰已经开始腾烧,想要证明自已的刀术。
方戎执着刀在此挥、斩、拦、刺等。
他使出的刀似风雪侵袭,寒光密布,冷意藏在刀尖一点,其利器之声如撕破空气,凄凄历历。
俄儿,刀速骤减,好比自身负有千钧之重,舒张不开。
方戎轻微吐气,双眼凝神。他刀上的刀劲却有着狂澜之力,若旁人在此,只觉自已直面刀剑,气息紧促。
任着秋风拍打方戎的身体,冷气席卷在此,他都不管不顾。
趁着风吹着枯草飞扬,方戎凝着心,倏然提高刀速,闪烁着一点寒光。
他执着刀,在上空的枯草飞舞之际,迅如激流地斩切在枯草之中。
片刻后落刀,那萧瑟的枯草碎成了粉,全部嵌入在土壤之中,化作了大自然的营养。
方戎酣畅淋漓。他放下锈刀,不喘大气,此刀法也算是人间准一流了,他心满意足的看向师傅。
岑折的眼神总是那样的平淡。他见方戎的刀法已有初窥意境之意,心中欢喜,但他却从不将他的情感轻易的流露出来。
岑折用手敲着方戎的头,道:“刀速够快,可刀劲却在刀刃与刀面上。力度不够大,无法对敌人进行强有力的打压。所以我教你的刀法不仅是快,更是将刀劲击中在一点,即万丈狂澜于一泉,一涌而上,更是一招制敌,击杀对方。”
方戎那小傲气的脸蛋,瞬间黯然失色。他以为自已的刀法已经打出最好的境界了,可还是没有被师傅认可,只能暗自叹息。
他身上的伤痕一道长于一道。他曾为了练好刀,披荆斩棘,甚至徒手去爬悬崖,只因他想把刀练好。苦难再多,也会迎刃而解。
岑折从不在意弟子的失落之样。
他的脸上渐渐的展开玩味的笑容。有些人会从温雅的儒士在一霎那间,变成地狱中的鬼。
岑折猛然夺过方戎手中的刀,无声无息。
方戎刚反应过来时,岑折一刀指向方戎,其刀上的寒光似盘绕其中,一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令人不安。
方戎顿时冒出冷汗,目光失色。那种从岑折身上发出的凄历的杀气是钻心刺骨的痛意。
方戎瞬间怂了,因为他不能死,他还要去照看他的母亲。
岑折见方戎一副失魂之意,就像枯枝败叶一样,生机全无。他将刀放了下来,那漫天的杀气消散不留。
他笑道:“我就想试试你在身处快死之时能否保持镇静,很显然你还要好好磨炼你自已的心。”
方戎羞愧难当,脸上的红晕都红到耳根子后面去了。但他也会让自已变得更强,虽说不知是为了什么变强。
方戎恭敬道:“我一定会改的。”
岑折微笑着,他挺立的身躯犹如巍峨之山,气势磅礴。他在飘扬的风中突显其英姿,找着少年之意。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岑折豪放一声,对方戎道:“戎儿,我知你定会改变的。你先且看好了,何为风急行而强止,寒刺骨而乱心。”
岑折身形翩翩起舞,步行变化瞬息。狂风掩盖着他的身体,他执着刀挥出,如惊龙出云,搅弄在狂风之中与其斗争。
刀劲似闪电霹雳,若有人在此,早已疮痍满目了。
刀速如海浪,一次又一次掀起高潮。霎时间风止了,一股凄凉之意在此徘徊。
方戎瞠目结舌,他的师傅在此之前没有向他展示那精艺的刀法,如今一见不仅令人赏心悦目,甚至毛骨悚然。
岑折锐利的双眼下已是饱经风霜,他轻轻地抚摸着锈刀,对方戎和蔼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可是一句好诗啊。戎儿,以后有时间多到我这里练刀,要在暮年之时依旧挺起锋刀才行。”
岁月饶过谁,才惹得岑折的刀法已经不如之前了。
方戎自知自已无需多言,用诚恳的目光注视着岑折,传达着真切的心声。
此时,夜风和山风夹杂着,裹扶着刺骨的寒意,在山林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很像守夜者的沉吟。
天已凉透,该回家了。
方戎与师傅告别后,刚离开几步,他那双犀利的双眼在月光之下看见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躲在大树旁。在寒风中如落英缤纷,却不失色彩。
方戎侧目而视,冷目冰霜。就因为那个女子是他的妹妹,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