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男子回来了。

    “你们随便坐啊，”刚进屋，他就连忙招呼两人，“干嘛一直站着，不累啊？”

    “没关系，我们站着就行。”方言保持着笑容，礼貌地回答。

    “啊，我懂了。”男子连忙把扔在两个椅子上的衣服和散乱的纸拢在一起，费劲地抱起来，摞在一张已经放满了杂物的桌子上，然后把两张椅子递过来，“来，坐。”

    “谢谢！”方言看对方发现了他们不坐下的原因，心头一阵歉意，连忙把两张椅子接过来，顺手递给了杨赛一张。

    “忘了自我介绍了，”出去了一趟，男子的烟也快抽完了，他把烟按灭在一个很久没清理，全是烟屁股的烟灰缸里，弯腰把刚才坐的小凳子拿来坐下，咧嘴笑着说道，“我叫许大光，外号百事通。你们呢？”

    “方言。”

    “杨赛。”

    “你们…”百事通的目光从两人的脚开始，往上瞄了两人全身一遍，问道，“大半夜的，在村儿里逛什么？”

    “我们在附近租了房子，可是半夜突然失火了。”方言感受到对方质疑的目光，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简短地描述，“警察也来了现场，我们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离开的时候被警察看到了，所以才被他们追。”

    “看来，你们是有故事的人啊。”百事通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方言马上听了出来，对方在刻意引导他，所以岔开了话题：“对了大哥，今天几号？”

    百事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还挺敏锐，自己套不出话。

    他站起身，去往卧室的床上乱翻了一通，找到手机后看了一眼说道：“现在已经5点了，29号。怎么，你们连日子都不知道？”

    “不是，就是确认一下。”方言对付了一句，正发愁要怎么避免追问，眼光就扫到了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文件和印章，瞬间有了主意，马上问道，“大哥，您这屋里怎么这么多文件和印章啊？”

    百事通闻言脸色突然一变，旋即又笑了起来，却变得有点儿结巴：“这…这是，糊口的家伙。”

    “大哥，你能办假身份证吗？”方言猜到了百事通的行当，立即问道。

    “你！”百事通惊叫了一声，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儿从矮凳子上摔倒。

    他没想到方言看着挺年轻，眼光却挺毒，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连忙喊道，“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守法公民。”

    说完，他故作生气地站起来，踱到一个看着像工作台的桌子边，转过身后用身体挡住了台面上的仪器。

    “大哥刚才那么配合，也是害怕警察来吧。”方言轻笑一声，抬了抬眉毛对百事通说道，“如果警察来了，人赃并获啊。”

    “臭小子！”百事通骂了一句，“刚才要不是我救你们，你们跑得了吗？忘恩负义的小人！”

    见百事通真的生气了，方言连忙站了起来，摆着手说：“大哥你消消气，我们真的需要身份证，才冒昧问你的。”

    杨赛看到方言突然变得低声下气，连忙也站起身来补充道：“大哥，是真的。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您好人有好报，帮帮我们吧！”说着还恭敬地鞠了一躬。

    百事通一看这阵势，气消了大半。只不过仍然不情愿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犯了什么大事儿才被追的，萍水相逢的，谁嘴里的话能信？”

    方言一看对方的口气软下来了，马上让杨赛把身份证拿了出来，然后也拿出自己的，一起递了过去，说道：“你看，我们是有身份证的，只不过现在用不了。可能是，”方言停顿了一下，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可能是消磁了。”

    “那可以去派出所补办啊。”

    “就是因为不能去，才求你帮忙的嘛。”

    “要我帮忙也可以，你们得把不能去的理由告诉我。”百事通说出了底线。

    方言一愣，看了杨赛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对百事通说：“可以。但不是现在，说实话，我们也想弄明白很多事情。”

    “如果你信不过我们，可以先把相机押给你。”方言摘掉背包，把相机掏出来递向百事通，又补充了一句，“全新的，不是便宜货噢。”

    “这个嘛。”百事通慢吞吞地接过相机，摆弄了一会儿，松口道，“行吧。看在你们是年轻人的份儿上，也不容易，帮你们这次吧，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

    “谢谢大哥！”杨赛开心地笑了出来，兴奋地拽了拽了方言的衣角。

    此时，一阵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送进了一股带着凉意的晨风。

    “天要亮了。”方言看着窗外已经泛白的天色说道。

    “老弟有什么打算？”百事通问道。

    “我们要回家一趟。”方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喃喃说道。

    “家在哪儿？”

    “东城。”

    “那近，地铁20分钟就到。”百事通放下相机，把一直没有系扣子的衬衫穿好，又问道，“老弟，身份证三天后就能做好，怎么通知你们取啊？”

    “我们的手机也不能用了，所以直接过来取吧。”方言答道。

    “随你们。”百事通挥了挥手，补充道，“只要别再把警察引过来就行。”

    杨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引得另外俩人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天色全明之后，三人从百事通的住处走了出来。

    城中村早已热闹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小店铺琳琅满目，本就不算宽的小路上，步行的、蹬自行车的、跑步的、拄着拐杖的行人络绎不绝，他们之间热情地寒暄、谈笑，烟火气氲氤一团。

    “真没想到这里大清早就这么热闹。”方言跟在百事通的身后，四下张望着说。

    “就这点儿好处，千金不换。”百事通双手插在裤兜里，熟练地躲避着人群，像条泥鳅似的走在前面带路，听到了方言的感慨，他侧过头来，咧嘴一笑。

    “百大哥，你是在暗示，这里鱼龙混杂，才好开展业务吧？”方言窃笑着揶揄道。

    “切！”百事通差点儿把白眼翻到天上，嘴角向下撇着，满脸嫌弃地说，“老子姓许。”

    随着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宽，路面也从坑坑洼洼的砖铺路变成了柏油路，三人终于走出了城中村的核心范围，来到了昨晚方言他们顺路狂奔的大路上。

    “行了，就到这儿吧，我也不请你们吃早饭了，要去忙了。”百事通又点了一支烟，对两人说道，“要是来的时候不认识路了，就在里面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很响的。”

    方言点了点头。

    “对了，我需要拍一下你们的照片。”百事通斜叼着烟，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举起来拍的时候还不忘啰嗦，“你们别这么严肃嘛，大清早的空气多清新啊，深呼吸，放松。”

    “干嘛还要照片呢？”杨赛愁容满面，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肯定没法儿见人，见要拍照，慌忙拒绝。

    “办身份证用啊！”

    听到这个理由，两人都无法拒绝，只能乖乖地让百事通拍了照片。

    “走了，三天后见。”百事通摆了摆手。

    “好的，百大哥。”方言调侃了一句。

    百事通没理会，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每走几步就潇洒地吞云吐雾一口。

    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方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他对里世界是否存在的疑惑丝毫未减，也无法确认昨晚的火灾是否和十魔有关。

    但是，如果百事通真的可以帮他们，起码可以少了最大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