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里面已经不是全黑的了，凭借微弱的光线，有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依稀可辨，方言眯起眼睛仔细分辨，觉得有点儿眼熟，脚已经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方言，快来！”杨赛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急促和慌张。

    又走近了几步之后，方言听到了一阵浓烈又清晰的鼻息声。

    他曾经在动物园里近距离喂过大象，而且手被象鼻抓过，他至今忘不掉手背和胳膊被象鼻的潮湿和气息触碰喷射的感觉，而他刚才听到的鼻息声和瞬间潮湿的空气，比十只大象带给他的感觉还要强烈得多。

    当他终于看清了刚才的庞然大物之后，方言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空白，一阵蜂鸣声响彻他的脑海。

    那是，活着的玄武！

    “你们能来到这里，想必内心充满了困惑，有什么问题就问吧。”玄武并没有张口，但是这些声音，方言却听得真真切切，是刚才喊他进门的声音。

    只不过，他脑海里的蜂鸣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除了呆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杨赛就更别提了，早就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无助地看着方言，眼里似乎噙着泪。

    神蛇突然有了动作，它昂起头颅，跨过神龟的头顶，向方言探过了脑袋。

    它如此巨大，单单脑袋的高度已经跟方言的身高差不多了，张开的巨口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它面前的人类一口吞掉。

    但是它不会那么做，因为它知道地面上的夺灵已经开始了，但是这两个人却在最后的时刻恰好出现，绝对暗合了玄机，实为天意。

    “他们...”黑衣小哥看着方言和杨赛，有点儿无奈。

    “无妨。”神蛇转过了视线，看着黑衣小哥，它并没有张口，却发出了声音，“既然来了，想必他们已经接受了你讲述的事，有必要向他们解释所有的事。”

    “没错，逆转夺灵是我等的责任。但是契机到底是什么，答案应该就在他们身上。”这次的声音仍然低沉沙哑，却是个苍老的女声，而且声线的音调很高，所以穿透力十足。

    “啊？”突然出现的高音显然再次刺激了方言，他感到耳膜刺痛了一下，反而帮他把一直控制自己的震悚情绪甩掉了。就像溺水的人在胡乱挣扎的过程中，突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踩水，终于把自己送出了水面，并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一样。

    黑衣小哥看着方言，并用眼神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方言读懂了他的意思，刚才沙哑的女声是神龟发出的。

    神蛇和神龟也同时看向了方言，它们目光如炬，眼神里全是和善。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了面前这个一直活在神话传说里的巨兽的模样。

    神蛇盘绕在神龟的背壳上。它通体黑色，晶体般的鳞片反射着朦胧的光，鳞片的颜色从脖颈处开始，慢慢向脑袋的方向过渡着暗淡的绿色；圆润的背部也是从脖颈处开始逐渐隆起背鳍，一直延伸到头顶；最高的背鳍呈现出鲜艳的青绿色，看上去应该有两米高，但是那个长度还不及神蛇周身粗细的一半。

    它的头部跟平时所见的蛇不太一样。鳞片的尾部全都向上翘起，而且从双眼后方的位置，逐渐隆起了似角非角的外骨骼，乍一看很像龙；虽然颌下有须，却没有像传说中的龙那样的长长的胡须，更像是灯笼穗儿似的，温顺地垂在它的下颌线上。

    方言还看到，神蛇竟然背生双翼，而且覆盖的羽毛全是黑色。只不过它并没有把翅膀张开，而是安静地收拢在身侧。

    “这么看来，古人的记载是真的。”方言看得入了神，喃喃自语道，“蛇经过万年的修炼，真的可以化龙啊。”

    “你在说什么呢？”杨赛已经站起身来，躲在方言的身侧颤声问道。她的身体微微弯着，能看出来仍然一副惊慌的模样。

    “你看啊，神蛇的样子，真的很像龙。”

    “那我的样子呢？”苍老的女声再次响起，是神龟的声音。

    这次方言并没有觉得耳膜不适，两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神龟。

    “你的脖颈以上跟神蛇基本一样嘛。”方言放声说道，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惊悚，反而带着一些轻快，“难道，神龟修炼到万年以上，也能化成真龙吗？”一边说着，方言还走向了神龟的侧面，打算从别的角度看得更仔细些，“而且，神蛇的鳞片是黑色和暗绿色，你的鳞片是黑色和暗金色。但是，你们的胡须都是白色，哈哈哈。”

    “噗嗤。”杨赛也在旁边笑出了声，方言轻松的表现感染了她，让她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但是，您的壳跟普通的龟不一样啊，好像有很多图形；尾巴也不同，更像麒麟。还有啊，您是女士。”杨赛竟然跟方言一起观察起来，还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眼神里闪烁着盈盈笑意。

    “看起来，你们已经恢复正常了。”神蛇的声音飘扬而来，两头神兽同时垂下脖颈，看向了两人，“那么，有什么想问的吗？”

    两人刚才轻松的情绪瞬间消失了。方言回想起黑衣小哥讲述的内容，悲凉的感觉再次从心底荡漾开来。

    “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毁灭？”沉默了许久之后，方言终于开口问道。

    “表世界并没有毁灭，它只是被里世界夺灵了。”神蛇缓缓说道，“这场浩劫之下，世间的生灵无法避免，无法阻止。”

    “人类，全都死了？”杨赛看了一眼沉默的方言，声音发颤地问了一句。

    “在人类的常识里，当躯体和意识都不存在的时候，就可以确认为死亡。在这个定义之下，人类的确已经死了。”神龟的语气里也带着伤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不过，夺灵逆转之后，所有生灵的躯体和意识会重新回到被夺灵之前的瞬间。”

    “什么？可以逆转？”方言激动地喊道，刚刚杨赛问出了他不敢问的问题，因为在他的心里几乎笃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问不出口，更不愿意听到答案。

    当他听到杨赛的问题时，已经绝望的闭紧了双眼，但是神龟的答复却带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继续追问，“怎么逆转？什么时候可以？”

    神蛇微微摆了摆头。

    须臾，几个字悠悠传来，方言听得分明：无人知晓。

    那股刚刚在他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