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狼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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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逃跑

    “你的意思是,想去国外试试运气?”

    我点头,内心忐忑不安害怕她会不同意。

    “这是你的主意?”

    “是张黎建议的,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他说,国外机会更多。”

    “可是那地方挺乱的。”

    “可是...”我有些着急“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她沉默片刻后开口:“好。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这有失败的可能。”

    我垂下头:“...嗯。”

    “答应我一件事。”她淡淡地说“等我要死的时候,你不准哭,也不要闹,就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我抬头看向她,也像她那样平静的说:“好。”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些年拖累了你。”

    我挪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这张消瘦的脸,只看到病魔留下的痕迹。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是这个无用的我。

    她吻了上来,然后靠在我身旁:“我都听你的。”

    夜晚总是这么静悄悄的,无数生命在这样的黑夜里悄无声息的逝去。姐姐曾和我说,这世界外有一个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是人死后灵魂去往的地方。我问,你怎么知道,她说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她是这样的人,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人。她莅临世界的那十年,世界都发着光。

    我却玷污了她。

    但是我不能后悔。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用余生来赎罪。

    我们到了这片大地,弥漫着绝望和躁动不安的气息,却也是许多如我们一般的人眼里的希望。

    这里,我们和其他三个患病的人住在一起。晏青的床位靠墙,会相较来说更清净。隔壁床的病患同样是丈夫陪同,我们语言不通,却也知道他的妻子是这个房间里患病最重的。

    医生说,试药不是短时间能成功的,要我们耐心等待。

    ...保佑晏青能等到那时候。

    除了日常照顾她,我其余时间都在关注这个地方的恐怖兵团的活动。他们认定地球已经不需要身患绝症的人存在,这些人应该把生活资源留给健全的人类。而对于还在苦苦挣扎的,他们将行使权力收回属于更多人的利益。

    很荒唐。

    但更荒唐的是,参与加入声援的人在逐年增加。

    我在当地庙宇给晏青求了个平安符,当地人都说这庙很灵,来这里治病的人都会在这里祈福。这里的生活是迷茫却带着苦涩的希望,我们在幻想的希望中品尝生命的滋味,因为这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离开、哭泣,然后会有新的人进来。这里从没有空缺过位置。

    晏青貌似从没有哭过。

    我靠在她的床脚往外看。正是三月,窗外长出了新叶,层层叠叠向上生长,投下树下大片阴影。身旁站着临床病人的丈夫,谁都没说话就如同我们刚来那会。

    阳光倾洒而下,冬天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双手裹在被子里,闭着眼。我看着她不禁入了神,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丝丝缕缕在身体里升腾,在她眼皮轻动时消散。

    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如同水中的阳光。我仿佛能穿过那双眼看到她跳动的心脏,和如同窗外的春天的生命力。它缓缓跳动在我眼前,露珠掉落在坑坑洼洼的石头上,绿叶如释重负抖动双手,和风一起沐浴在阳光里。风轻飘飘拂过眼前,从昏暗的洞穴里探头,看见世上最美的风景。

    ……

    我给晏青打了杯温水,最近的天气愈加炎热,虽然室内装了制冷,但干燥的空气混杂着药水味还是让人感到烦躁。

    墙不隔音,隔壁在细细簌簌讨论着什么,我幽幽叹了口气。太阳太晒,窗外的树木也阻隔不了热气,只能拉起窗帘。

    外面有人争吵,叫得很大声,我拿着手里的水果刀给她削苹果。临床夫妻两个一同挤在狭小的病床上午休。

    争吵逐渐平息,有人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我只以为是哪位可怜的病人病危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低语,正想起身带外面看看,那对夫妻也都醒了。

    他们问外面在吵什么,就听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瓶罐洒落一地的叮当声。

    有人大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我惊恐地转头看她,冲上去抱起她就往外跑。

    那对夫妻不知为何坐在床上没有动,情急之下我冲他们大喊快跑。他们转过头来笑了,轻轻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做反应。

    他们说的是,没事的。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医生护士和病人都在逃窜,药瓶打落了一地。

    枪响了,我听见有人在尖叫,仿佛就在我耳边。窗户碎裂的声音还有人的哀嚎,火药的气味迅速在空气中散开。前面有人倒下了,我跟着人流拐进了右边。他们砸碎了玻璃,然后庆幸自己在二楼,便毫不犹豫往下跳。正当我也要跟着往下跳时,一发子弹擦过头发打进墙壁里。

    他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我穿过人流往反方向跑,往高层跑。最高一层已经没有了人,但他们的脚步仿佛就在脚下。

    这下该怎么办……

    “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躲一下吧。”

    我低下头,她正静静地看着我,原来刚才那句话不小心说了出来。

    “他们马上,要打上来了!”

    “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不是吗?”

    我们躲进了楼道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缩在角落的柜子里。关上柜门,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急促的喘气声。当四周都平静下来,只剩仿佛相隔万里的枪声,我才发现她已经握着我的手臂安抚了很久。当我暂时放松下来时,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细微颤抖。

    不是细微,应该是很明显,但我现在才发现。黑暗里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不知道此时她的眼里是否有害怕。我反握住她颤抖的手,试图像她一样安慰她。

    她却轻笑了一声,缩回了手,我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的输液水肿,碰一下就会疼。

    我懊恼地收回手,选择老老实实坐着,好让她能靠着休息一会。

    时间在黑暗里好像是凝固的,只有枪声和惨叫声提醒我们一切都还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