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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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浅薄的爱意

    深夜十一点半,江姜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态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然后抬手敲门。

    进自己卧室还要敲门,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姜连最后一下敲门力度都大了半分。

    虽然是盛夏,练功房也是恒温的,但江姜不可能在练功房的地上睡一夜,磨磨蹭蹭折腾了一会儿,她到底接受了再一次同床共枕这个现实。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像萧家别墅,没有别人的眼睛盯着,必须演夫妻和睦;也不像偶尔差旅时各自有工作要忙,可以累到倒头就睡;甚至不像这七年来任何一次,只有她记得一切,然后面对态度莫测的失忆版萧肃。

    思索间,门开了。

    江姜已经在练功房洗漱完毕,散着半干的头发,穿着她惯穿的纯棉长裙,跟衣着整齐的萧肃在门口对视了三秒,然后从后者让开的半边门口进去。

    “柜子里有没拆封的洗漱用品。”江姜把床头的书塞进抽屉里,背对着萧肃提醒道。

    萧肃沉沉看了眼江姜,应了一声:“好。”

    进浴室之前,他却又顿了顿,回头问:“你恨我吗?”

    这问题听得江姜一愣,简直莫名其妙极了。

    短短四个字在江姜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依旧没抓到半点儿头绪,轻飘飘的一句话,代表的情绪却又浓烈至极。

    江姜蹙眉反问:“我要恨你什么?”

    这都车祸多久了,忘事儿没关系,搞混了可就不一样了。

    “江氏现在是启运子公司。”

    三个小时,足以秘书把有些东西整理好,也足以萧肃浏览完所有内容。

    江氏危机是萧肃成名之始,而萧肃接触到这件事的契机则是江家父母身亡,而他又恰好与江家独女也就是江姜有婚约在身,现如今江氏早已改名换姓,江家独女事发时在萧家势力范围内,全程都没有露过面,却在盖棺定论前夕成了萧太太。

    这一切很难说没有任何联系,最理想的可能是萧家高风亮节不仅出手护住孤女还拉了江家一把,甚至于送佛送到西,直接娶了孤女收编了江氏,但显然,这几乎不可能,单看周慧仪对江姜的态度就知道这绝不是亲如一家的团结一心。

    江姜对这番分析全盘不知,但她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萧某人居然是个脑洞大师。

    这个发现让江姜觉得新奇,人前永远成熟稳重的大精英,人后依然贵气逼人的佳公子,原来还有这种时候。

    像是无意间窥见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不过对于这内容……

    默默无语片刻,江姜回过神,忍不住开口,残存的理智上线,试图唤醒陷入了奇妙脑洞的萧某人。

    她条理清晰道:“你先停一下,看来这几个小时你做足了功课,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几件事,第一,我父母出事时,交换留学三年的你才回国一个星期;第二,我父母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以唯一遗产继承人的身份报警了,碍于我当时小有名气,警方前前后后查了半年多;第三,嫁给你是我自己的主观选择,没有任何威逼利诱,也不存在什么忍辱负重的桥段,并且这是在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后做出的决定;第四,工厂并入启运改做出口贸易是董事会的提议,你只是在此基础上加入了我的建议并且落实了这件事而已。”

    最后,江姜叹了口气,直白的道出了疑似萧肃脑洞大开的根源,她说:“别想太多,我跟你结婚是两个人的权宜,两地分居也是共同做出的理智决定,没有所谓的爱恨情仇过往,单纯只是不相爱而已。”

    江姜说累了,干脆靠在床头回身去看他,总结陈词般开口:“萧肃,并不是所有夫妻都恩爱,也不是每一段婚姻都幸福,更不是所有人的枕边人就是爱人。”

    不久前连空气都泛着暧昧的味道,此刻却在这几句话间连气温都降了两度半。

    两个人一坐一站,明明只隔着半个房间,却远得一整个银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姜在夜色翻腾间抬起头,含着笑意,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她说:“萧肃,你说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可是,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也不记得你自己。”

    “是萧先生应该爱萧太太吗?”

    “还是只有抛开所有的萧肃,才会爱江姜?”

    “亦或是,鬼门关回来便一见钟情了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美貌女人?”

    “廉价的、沉重的、泛滥的爱意,遍地都是,只要我愿意,这种东西我可以有太多太多。”

    落针可闻,就这样一片死寂里,江姜缓了口气,平静的提醒:“很晚了,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身上带伤也不宜熬大夜,洗洗睡了。”

    江姜说完就自己钻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呼吸开始渐渐平稳。

    只有被平静的贴脸输出了一通的萧肃半晌没回神。

    等萧肃简单洗漱完出来,已经午夜一点钟,不止这个房间,连整个城市都安静多时了。

    不宜熬大夜的萧肃站在阳台边,丝毫没有困顿或者是颓靡的样子,浓郁夜色缀在窗边,无声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不是所有夫妻都恩爱。

    也对,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足以解决掉太多的问题,也足以消弭无数阻力。

    没有难言之隐,没有情非得已,只是不相爱而已。

    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会站在这里,不也不是因为爱吗?

    她够通透够直白,只是他自己太想当然太自以为是。

    拉上窗帘,萧肃轻手轻脚睡在了床的另一侧。

    一张双人床,背对背躺着两个人,中间是足以放上一张八仙桌的距离。

    明明昨天晚上还亲密无间,细究下来居然像是一场梦,现在不过是梦醒了,一切回到最初而已,回到他们之前每一次不得不同床共枕的时候,退回到本该有的距离。

    江姜却在此刻悄然睁开了眼睛。

    是她非要说清楚的,不是么?

    可是就在她重新闭上眼睛的下一秒,一只手隔着轻薄的被子稳稳落在了腰上,转瞬间,另一具身体贴了上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把江姜抱进了怀里。

    “的确浅薄,可这十天里,我见过那么多异性,我就是对你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