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
繁体版

第2章 失忆的丈夫

    次日病房,床上是靠着枕头闭目养神的萧肃,床边是耳语不断的脑外医生和骨科主任,旁边站着握着手的周慧仪夫妻,门外是扒着玻璃窗偷瞄的小实习生以及靠着墙玩手机的江姜。

    萧肃骨头接上了,人也醒了,但有点儿小意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华南的著名公益企业家、南州数一数二的金融大鳄,在高架桥上翻了车,然后医院把骨头接完却发现失了忆,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医院一大早就把专家主任抬出来会诊了,势必要把大鳄的情况搞清楚。

    小实习生显然不关心这口锅,更不太了解情况,但凑到门口看大富豪帅哥这种事还是很热衷的,一边看还要一边评价:“他真的好帅啊!”

    “肤浅!你都不关心人家病情!唉,好好一大帅哥怎么人傻了呢?”

    “……人家只是失忆,失忆懂吗?”

    “脑外神内都来了,康复都来会诊了,这能只是失忆?”

    “人家是大老板好吗?”

    “有颜又有钱的好男人,可惜了。”

    “可惜了。”

    江姜:“诊断还没出,当着家属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

    “……”两个小实习生瞬间懵成了鹌鹑,胆大的那个结结巴巴的反客为主:“你是哪家的家属?怎么乱跑啊!”

    江姜:“我?好男人的家属,他的好老婆。”

    留下俩哆哆嗦嗦的蠢鹌鹑,江姜收起手机,往护士站去。

    病房里,送走了结队的医生们,周慧仪坐在床边抓着儿子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气,全无盛气凌人的阔太做派了。

    萧源搭着妻子的肩聊做安慰,倒也还算镇定。

    “好了,妈,我又没死,哭什么呢?”萧肃靠着床头,缠了好几道的肩膀上勉强披了件病号服,语气无奈中又有点儿好笑。

    闻言,周慧仪猛地抬头,眼泪挂在脸上,颤巍巍的开口:“儿子,你、你想起来了?”

    “没有。”萧肃蹙眉凝神,又吓得周慧仪手忙脚乱,然后就听他补充道:“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过你们不都说了是我父母吗?我这个年纪,拐卖人口的应该也看不上。”

    周慧仪:“……”

    萧源:“……”

    这个拐着弯儿说话的混账,是他们儿子没错,即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混账东西也不会贴心半点儿!

    周慧仪想哭又想笑,指头在空中点了半天,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自己去沙发上坐着生闷气去了。

    这个时候,萧源就冷静多了,状似随意的跟儿子对了几句话,这才带着妻子出去,让萧肃自己好好休息。

    然后夫妻俩去了医生办公室。

    基本常识还在,智力没什么影响,脾性也都对的上,见解依旧独到,表达仍然正常,唯独忘记了发生过的事情、见过的人,这得好好问问。

    落了清净的萧肃却并不想休息,可能是麻药劲上来那会儿睡够了,现在人清醒的不得了,一丝睡意都没有,就打开电视看了会儿。

    医院的电视机一打开就是地方频道,上来就是自己的脸,看得萧肃一愣,然后就很自然的接收了自己富公子的身份,甚至还记住了报道中事故发生的始末。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又遇上前车情侣吵架窗户抛物,结果造成连环车祸,比起其他车主,萧肃的运气还不错,因为他的司机够老练,豪车的性能也更好,比起当场死亡的,他算是伤得比较轻的。

    看了一会儿,萧肃就对疑似悼词的缅怀语录不满了,直接调了频道,可上面居然还是自己,不同的是,这回是娱乐频道。

    萧肃看了一分钟就从屏幕上移开了目光,环视一圈,陷入了沉默。

    他有一对门当户对的豪门父母,还有一个少年成名的天才舞团首席的妻子。

    父母他见过了,稳重可靠的父亲,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然后,他老婆呢?

    萧肃抽屉找了一圈没发现手机,干脆撑着床头柜下了地,多年来的健身底子这时候发挥了功力,短暂的晕了两秒,他就已经能自己一步一挪的动两下了。

    VIP大病房走了半圈,萧肃靠着窗户缓了缓,随意的拨弄了下窗台上的仙人球花,抬眼看向楼下人来人往的花园。

    步履蹒跚的老人、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懵懂茫然的小年轻、啼哭不止的孩子,还有进出不停的各种大车,以及……

    萧肃旁观审视般的心一顿,散漫的视线渐渐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了。

    那是一位年轻的姑娘,浅棕色半身纱裙及踝,飘逸又灵动,灰色贴身T恤勾勒出纤细腰身,细长脖颈上的项链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整个人都沐浴着朝阳,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只让人想起“遗世而独立”五个字。

    萧肃倚着窗户多看了几眼,然后又一步一挪的喏回床上躺着。

    三分钟后,“遗世而独立”就到了他床边。

    萧肃:?

    江姜把医院门口买的排骨汤放在床头柜上,对若有实质的目光置之不理,旁若无人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开了手机,甚至还接了蓝牙。

    惊讶之余,萧肃又一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这一次的目光就没有那么友善了。

    一封接一封的邮件看得江姜眼睛疼,五月份正是忙碌的时候,院长好说歹说才劝服她收两个学生,可毛遂自荐的人里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连三分钟的曲目自选都跳不出名堂来,还不如趁着年轻早点儿改行。

    一连拒了八个,江姜这才关了手机缓缓,迟钝的直觉苏醒,慢慢睁开眼跟病床上的萧肃对上了视线。

    宛如猫科动物自带钩子的舌头,江姜感觉自己从头到脚被舔了一遍,这种奇怪的联想让人费解,她不禁坐直了身体,蹙眉望着萧肃。

    “江姜。”萧肃笃定的开口,“汤要凉了,你真的不打算替你断了骨头、卧病在床的丈夫把桌板打开吗?”

    江姜:“……”

    “我真的够不到。”

    江姜偏了下脑袋,狐疑的上下一打量,慢吞吞过去了,然后站在床边跟床上的萧肃四目相对。

    “桌板在门后面,我暂时还下不了地。”萧肃柔弱的笑了笑,末了,补了两个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