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叶小青就一骨碌起来了，她熟练而麻木的先把灶生好、水烧了，把母子俩的洗脸水准备好，然后再炖上粥，早饭准备好，伺候好母子俩后说了一声“我上工去了”，贾大娘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点了下头，叶小青这才出门去罗明记了。

    罗张氏也是习惯早起，她这两年过的顺心身体大为好转，因此一些家务都不算什么，再说不让她做事她也浑身不自在，总抱怨说浑身骨头生锈了一般。叶小青开始很惶恐，说主家把事情都做了，自己怎么办，后来看到这一家人都是实在人才渐渐放下心来，见缝插针的做事，给罗张氏打下手什么的。

    路七看看桌子上的面条，又看看叶小青，说：“我不想吃面条，叶娘子你吃了吧，我想吃包子，那天看到紫师街拐角的包子铺围满了人，想必味道怪好的。”

    叶小青惴惴不安的说：“那我现在去买。”

    路七叫住了她：“急什么，先把面条吃了，要不然面条就坨了，也是糟蹋东西。”

    叶小青赶快把一碗面条下肚，然后路七给了她十个铜板：“快去吧，除了包子外还买几个烙饼，可着人头买就是。”

    等叶小青回来，还剩下五个铜板，她交给路七，路七摇头：“留着吧，明天你来时路上再给我买两个糖烙饼就是。”

    叶小青硬是被巧娘留了吃了晚饭才回去，贾家已经吃完饭了，贾郭业回自己房间看书去了，贾大娘却在堂屋里等着叶小青，碗筷依然放在桌子上。贾大娘凑到叶小青边上嗅了嗅、劈手打了她几巴掌：“贼皮子，在外面偷偷吃东西了。”

    叶小青挡住脸，辩解道：“娘，我没有，是主家留我吃了饭。”

    拉扯间五个铜钱从叶小青怀里掉了下来滚了一地，贾大娘见了钱眼睛一亮、顾不上撕扯儿媳飞快的去捡了起来揣进怀里，叶小青苦苦哀求：“娘，这不行，这个是主家给我明天买东西用的。”

    贾大娘唾了她一口，俩人拉扯着。这往日里低眉顺眼屁都不放一个的儿媳今天中了邪一样，叫贾大娘大为愤怒，她撕扯不开急怒之下一口咬住了叶小青，叶小青吃疼也不放手，嘴里着了魔一样只念叨着：“还给我，还给我。”

    终于五个铜板被叶小青抢了回去，贾大娘气得发狂、顺手抄起门栓劈头盖脸的打着叶小青，叶小青不躲不避，就好像不怕疼一样，只死死的护住五个铜钱，嘴里不停小声咕哝着什么。

    动静大了点，让房间里读书的贾郭业不满的叫了一声，贾大娘才停下来，贾大娘也打累了呼哧呼哧的直喘气，丢下门栓径直进屋去了。过了许久许久，叶小青才从地上爬起来，摸摸那五个铜板开心的笑了一笑，然后她摸回厨房倒在了稻草上。

    平日里叶小青总会觉得有点冷，今天却是相反，觉得全身都火烧火燎的，她在稻草上翻来覆去，仿佛再睁眼天就一下子亮了。她吃力的爬起来，慌慌张张的摸了摸怀里的五个铜板还在，松了一口气还是习惯性的生火烧水、安置好一切后才出去。

    叶小青觉得今天好像什么都有点不对劲的样子，路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这些街坊平日都是相熟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惊讶的地方，有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嫂子无意抬头看见自己还失声尖叫了一声。是自己头发没弄整齐吗，叶小青很不安，待会巧娘子和七娘子见了会不会嫌弃自己太邋遢。

    可是现在没时间让自己再梳妆了，她这般胡思乱想着，头脑里开始昏昏沉沉，但仍然坚持走到了紫师街拐角，要买两个包子两个糖烙饼，她记得可清楚了。

    为什么包子铺老板的表情这个样子、看见自己嘴巴都张大了？自己给钱也不收、一个劲的摆手？老板慌慌张张的给自己装了一整袋的包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不行的，钱不够呢。

    可怜可怜，叶娘子拿去吃吧，不收钱的。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可怜。

    叶小青晕晕乎乎抱着包子到了罗明记，迎面听到的也是一片惊呼。她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有哪里没收拾好吗，为什么人人看见自己都是这付很惊讶的样子，叶小青想张嘴说话，发现自己好像嘴巴都张不开，喉咙里更是火辣辣一片。

    巧娘惊得差点把小毛毛摔了，弄得王氏急忙抱过小毛毛。只见叶小青整个头面都肿了，额头更是肿得透明发亮，肩背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印渍出来，罗家的人都沉默了，秀才娘子氏念了一声佛，和罗张氏一起急忙去厨房打热水。

    叶小青被她们拉进房间脱下衣服，秀才娘子用布巾包着个热鸡蛋在她脸上滚着，这时叶小青才开始感觉到了一丝疼痛，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叶小青终于嘶喊出来。

    路七是随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膏的，给叶小青擦拭弄好后房间里只剩下沉默和心软的妇人们的抽泣声。听说这是她婆婆打的大家都十分惊讶，这刻薄的婆婆也不是没听说过，但大多也是苛刻饭食等，这样下死手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你没有娘家吗？”

    叶小青摇摇头，她老家就是庐州的，那边年年遭灾，早在流民做乱前就十分困苦，青衣军做乱时她家男丁都被拉去当了炮灰，她和一个老娘好不容易一路逃到了这边，老娘很快也生病死了，她在路边卖身葬母，叫贾大娘买了回去。

    这贾大娘十分精明，自家产业不多，人又苛刻，在街坊间名气早臭了，因此贾郭业二十有六还没人愿意与自己家结亲，不如买上一个，孤女一个没有娘家撑腰，既做妻来又做奴，任自己打来任自己骂，十分划算。其实如果路七见到贾郭业就会发现原来她和叶小青的夫婿有过一面之缘，这贾郭业就是之前拦住她说她对小乞儿冷酷的迂腐书生。路七看着罗张氏和秀才娘子给叶小青换衣喂汤，等她平息了后就站起来：“走，带我去你家，找你婆婆去，我请的人打成这样子，耽误我的活怎么算。”

    叶小青急了，苦苦哀求：“东家我能干活的，已经不碍事了。”

    路七哼了一声：“那可不行，你要晕倒了怎么办？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