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曰: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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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落难书生名林楚

    朱雀十一年三月十五,距离上元节已经过去两月。

    南祝融洲。

    入春以来,在团城山这片地界,竟然开始下起了微微的小雨,并且在近几日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为什么要说“竟然”?

    只因南祝融洲向来气温极高,并且地质干旱,往年一整年都难得会下一场雨,若非自大剑仙李太白一剑开天河,引无尽天外水运降至九洲天下,只怕南祝融洲早就成了一片荒漠,可以同那极西无尽沙海比肩了。

    尤其这团城山虽然离着一条婆罗河不远,但往常一年之中鲜有降雨,便是降雨也是挤牙膏似的稍放即收,显得极为吝啬,如近日这般连着下几天的情况,从未有过。

    另外对于南祝融洲还有一大奇观,世事往往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在如此荒凉干旱的南祝融洲最南端,便是整座九洲天下最大的山脉集群,号称有整整十万大山!没人知道这些山脉是怎样出现又是怎样保存得如此茂密完整的,但千万年来,它们都横绝于此,令人望之兴叹。

    当然这一切,与寻常的南祝融洲百姓倒是并没有什么关系,远不如这场降雨让人心中欢喜。

    各家各户赶紧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尤其是那缸桶罐子都取了出来,搁放在家门口的平地上,有些有经验的老人则沿着屋檐下面摆放一圈,这样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就会自动落进那些容器里。

    还有不少孩子们也不管初春的雨还有些沁凉,反正南祝融洲向来气温炎热,这会儿干脆跑到雨里尽情冲凉,因为南祝融洲水源稀缺,团城山附近居民日常生活全依仗着一条婆罗河,哪里能够肆意挥霍,所以他们平日里是很久才能洗一次澡的,如此一来一旦下雨,哪能放过。

    尤其是年龄更小些的孩子,更是直接光着屁股在雨水里嬉笑打闹起来,铜铃一般的笑声能在雨水里传出老远,家中的长辈看到这一幕往往也只会喊两声小心摔着,其实被雨水浸泡后的泥土地变得柔软,孩子们个头又小,便是摔着了也能立马爬起来继续打闹,不会出什么事情。

    看得出来,大家都为这场雨开心着。

    除了此刻浑身湿透,还拼命护着胸前一只书箱,在雨里狼狈奔走的一位穷酸书生。

    他倒是想找个屋檐下面躲着避雨,可周边这些房子都是些低矮的茅草房,便是富裕些的也不过是些土房瓦房,屋檐盛雨还可以,站人是决计站不下的。他又怕雨水落下打湿了书箱,因此只能将背上的书箱摘下,护在怀里,一路便寻着可以避雨的地方边向前跑着。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好不容易,被他穿过这座村子,又穿越了一片坟岗,在村头外一处山林间寻见了一座已经十分破落的庙宇,虽然庙宇连着坟茔显得有些阴气森森的,但此刻哪里能顾得了这么多。他便赶紧钻进了庙里,只是一脚刚踏进去,他立马就后悔了。

    庙里已经有了两班人马,因为这座庙年久失修,所以中间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还有零零星星的小缺口,要避雨只能是在两边的角落里。

    书生一脚踏进庙门,原本就已经虎视眈眈,互相提防的两班人马,瞬间唰地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下可把书生给吓坏了,他一只脚悬在空中,一只脚踩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该落还是不该落。

    借着此刻还没有暗下去的微光,还有破庙两边点燃的两团火堆,他能看见这些人手上都拎着各种各样的兵刃,什么刀枪斧钺,甚至还有一位粗蛮汉子手上提了一柄造型极为夸张的狼牙棒!

    书生这下几乎是三魂七魄飞了一半,立马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慢着!”

    然而,他才刚刚回头,里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大喝。

    书生估量了一下自己这小身板,要是对方真要追,估计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赶上,一番权衡之下还是讪讪地转过身来,一躬身,诚恳道:“各位好汉,小生只为避雨不想误入此地,实在无意打扰,无意打扰。”

    只是他这么说,这些强人可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见靠左边像是为首的一名汉子,对他招了招手,招呼道:“那书生,过来。”

    书生一看这汉子,好家伙,生得怕不有一丈来高,手上一把九环大刀,衣服敞开露出的胸口上,即便是这么阴暗的光线,都能看到豁然一条刀疤,几乎将整个胸口到肚子都给刨开来。

    也不知道当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汉子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被这样一位汉子招呼,周围又全是各种凶悍不已的视线聚集,纵是这书生平日里多读了些圣贤书,好歹沾了点浩然正气,此刻也不禁有些瑟瑟发抖,但形势比人强,他还是只能乖乖挪到了那汉子面前。

    汉子上下一打量这书生,再瞅了瞅被他抱在胸口的书箱,撇了撇嘴,这书生要是把书箱撑在头顶上当雨伞,就不会被淋得这么透湿了,不过倒看得出来是个爱护书的,于是汉子开口道:“书生,姓甚名谁?”

    “林……林楚。”

    “林林楚?”

    “不是,在下姓林,双木林,单名一个楚字,林楚。”

    “哦,读过书?”

    “略读过几本。”

    “很好。”汉子看起来很是满意,将目光从书生身上挪开,转至破庙对面那一头,对着为首那同样领头的汉子嚷道:“既然咱们相持不下,也讲不清道理,不如叫这书生给咱们评评理,朱老大,你可有意见?”

    对面那汉子身材倒没有发话这汉子这么夸张,但也已经极为壮实,手中一柄流星锤,用铁链缠绕在左臂胳膊上,倒也显得气势非凡。

    只是这朱老大眼神里有些怀疑,他瞄了这书生一眼,又打量了对方这老对头一番,生怕别是这聂老大从哪找来的托。但他凭着记忆似乎确实从来没见过这书生样貌,方才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倒不妨先听他怎么说再做决定。

    于是朱老大也开口道:“行,那林……林什么的来着,你过来。”

    名为林楚的书生一听那边的老大也招呼自己过去,不由暗暗瞄了身边这位聂老大一眼,他可怕自己别一个转身,就被那口气势惊人的九环大刀给劈成两半了。

    没成想那聂老大却并未阻拦,只是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只管过去。

    书生无奈,又只好挪步向另一边,只是方才走到一半,就听到身后响来一声大喝:“停!就站那里!”

    就站这里?

    书生心里差点就忍不住想骂娘!

    他现在站的位置,刚好离两边的距离都差不多,属于居中的位置,但也就好巧不巧站在了破庙的缺口下面,好家伙,自己是为了避雨才跑来这破庙的,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大雨浇头的下场。

    但形势比人强,书生林楚只好把书箱解下,放在一边干燥的地方,再返回那破庙中心,脸上神色欲哭无泪,随便吧,毁灭吧,累了。

    两位老大倒是对书生的识趣挺满意,那朱老大开口道:“那书生,这山头村原本就是我铁锤帮的地盘,结果聂老大手下弟兄不规矩,跑我的地盘上‘收租’,你说该不该砍他?”

    “这……”林楚正待说话。

    但那边聂老大一听这话,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根本没给林楚说话的机会,就怒目圆睁吼道:“我去你姥姥的,朱刚,这山头村什么时候就成了你铁锤帮的地盘了,我大刀帮怎么不知道?难不成你们都是狗,撒泡尿闻着味就是自己家了?那书生,你说是也不是?”

    “那个……”林楚正准备回话。

    但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在这里谁手腕粗嗓门大谁才是王道!

    那名为朱刚的头领被聂老大话里夹枪带棒地一挤兑,哪里能忍得住,当着我这么多兄弟的面打我的脸?

    于是朱老大哐一声把那柄流星锤砸在地上,直接给破庙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甚至连整块地都震了一震,他脸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瞪着聂老大吼道:“姓聂的,放你妈的狗臭屁!我问你,这山头村是不是老子先铺的路插的旗,你他娘的指示手下过来蹚水,就已经坏了规矩,还在这里满嘴喷屎,老子看你才是狗当久了屎吃多了吧!”

    “妈的朱刚,你当年还是老子带出来的,现在刚当几年老大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忘本的东西!”

    “聂远!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老子要不是顾及往日三分情面,早就带人把你大刀帮灭了,人老了就得服老!”

    “嘴巴倒硬,就是不知道手上的功夫像不像你嘴巴这么硬!看来今天非要打一场不可了!”

    “打就打,老子怕你?”

    “呵呵呵呵呵……”就在两位老大谈崩,双方人马都怒目而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这座破庙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格外渗人的笑声。

    这笑声就像是从每个人背后响起,听着像是一位女子在笑,却又像哭,如泣如诉,阴森无比。

    所有人听着这笑声,都不禁感到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