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儿动不了，修身养性十来年，早就修行到了性情平和，面对曹家人，她表现得非常心平气和嘛。

    “这要搁我以前的脾气……”

    “……姥爷？”

    龚照达因忍耐疼痛而有些扭曲的五官，让唐乐意及时住了嘴，“姥爷，你怎么啦？”

    龚照达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再次眼神有些涣散，一手扶着桌面，脸上肉眼可见的失去了血色。

    腿部没了支撑力一样，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后晃。

    唐乐意瞬间反应过来，在他倒下的瞬间，一步上前扶住他。

    “于之野！”唐乐意惊恐地大喊：“药！”

    于之野紧急放下手里搅拌的药粉，快步跑过去。

    他拿药很及时，但这次龚照达的牙关，咬得很紧，撬不开牙，药也喂不进去。

    “姥爷！”唐乐意心急如焚。

    “张开嘴，把药吃了……姥爷，你坚持一下……”

    她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龚照达的神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乐意，你扶住他……我来。”

    此时于之野的话，让慌乱的唐乐意稍微镇定了一点儿。

    于之野的手放在龚照达的下颌骨处，下一秒，龚照达便张开了嘴。

    “给药。”

    唐乐意单手托着龚照达的后脑，另一只手拿着药匙，把药丸放到舌根处，又用钥匙，送了一几勺温水，把药送下去。

    于之野单手一托，龚照达便合上了嘴。

    唐乐意和他对视了一眼，还是于之野聪明又镇定，才立刻反应过来，用解骨手法，把龚照达的下颌骨卸了，又重新装上，

    她的眼神是感激，而于之野的眼神是安慰。

    于之野看了她一眼，“放心。药吃下去，便应该无事了。”话是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手扶在龚照达的脉搏上，仔细切脉。

    一直等到龚照达的脸色舒缓了不少，他才松开手。

    唐乐意也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等到去赶集买五月鲜桃的黄莹，挎着篮子，返回来的时候，看到躺在炕上，沉沉入睡的龚照达，才知道她差点儿就和他天人永隔。

    龚照达的病情，她早有感知，一次比一次严重，每次发病都是争分夺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有一次的来不及，便真的是神仙都无法救回来。

    月有阴晴圆圈，人有生老病死。

    唐乐意真切地感受过这种无能为力。

    她也没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更何况，姥爷和姥姥本身就是大夫，对自身的病情，早有预料。

    唐乐意这次没有回空间厨房做饭，而是亲自用柴火，给姥爷熬了药膳粥。

    灶膛里火苗儿烧着桃树枝，空气中隐约有种桃木特有的果木甜香。

    “乐意……”于之野开门走进来。

    唐乐意坐在矮板凳上，侧对着灶膛口，只扭头看了他一眼。

    她没开口，于之野走到了她身后，递给她一杯药茶。

    “你喝点儿水……”

    搪瓷缸子里有半下茶水，她接过来，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入口，索性一口气，把茶水都倒进了口中。

    于之野忍不住道：“慢点儿喝……”

    喝得过猛，唐乐意喝完，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水。

    “怎么有点儿甜味儿？”

    这药茶和之前喝得苦茶闻着味道相差不大，但喝进嘴里，味蕾没感受到习惯了的苦涩，却有一丝回甘。

    原本的药茶，是姥姥煮的，每次叫她喝，只需喝一口，舌头上的味蕾，都要阵亡一片。

    于之野说道：“我换了材料，把苦味的那一味，拿出来了。”

    唐乐意笑着仰起头，于之野不光是帮她把药茶凉到合适的温度，还特意换了她最不喜欢的苦味儿。

    “于之野，你真的很适合当大夫。

    辨症施治，对症下药。你完全做到了。给我这种甜味儿的药，我也爱喝多了。”

    于之野只微微一笑。

    “良药苦口。太畏苦，药效就差了。”

    “只是没病也喝药茶，居然也弄这么苦……”唐乐意还是觉得大可不必。

    “那苦味的药茶，是特意给师父配的。”于之野说着，看向唐乐意，神色很温柔。

    是姥姥专为姥爷配的……

    “哦，原来如此。姥爷就喜欢苦味儿。”

    唐乐意这才反应过来，姥姥是如何对待姥爷，于之野也是如此对她……

    这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她就怕有人对她好。

    要是有人和她来硬的，她什么都不怕，大不了拼了。

    可有人对她好，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前世确实也没什么人对她好，教练虽然豆腐心，但是刀子嘴，队员也都被她当做是竞争对手，连对友情都没有培养出来。

    她只要自己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接受掌声。

    她甚至没有朋友。

    于之野救了她，她也可以用帮助他达成心愿，以此抱答，但这种细微的体贴和温柔，就让她不知所措了。

    于之野一直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冷漠性子，但如果他留意的事情，总能做得到处处无微不至的关心。

    于之野没有说话，唐乐意也愣了一瞬。

    场面有点儿尴尬……

    唐乐意突然脑子一抽，抬眼望向于之野，问道：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要求我？”

    于之野：“……”

    场面更尴尬了……

    于之野从她手里拿过空缸子，“没有。”

    唐乐意呵呵了两声，暗自叹了口气。

    老扬着脖子看他，有点儿累了。

    粥熬好了。

    饭桌上。

    黄莹说道：“我今天在集上，找了老熟人，让他帮忙找了盖房队的队长，说好了，明天让打地基的人过来，今天得先把院子西边的两颗桑树砍了。”

    唐乐意咔嚓咬了一口桃子，“姥姥，砍树的事儿，教给我吧。”

    她想起工具包里还有光头强的电锯，砍两颗树，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于之野在一边收拾切好的药材，“我看树上的桑粒已经变色了，可以再等几天。”

    “桑树多得是，大河堤上，野生的都可以吃桑粒儿……”黄莹手里捻着药棉，“你喜欢吃，还可以买点儿……”

    “盖房子选季的，还没到雨季，这个时候盖房子最好，等盖好了，再下雨也不怕了。”黄莹说完，于之野点点头。

    “你喜欢吃，我随时都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