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福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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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成瘾之味

    “王福,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陈水生问道。

    “自然是我爹,我爹当年可是很厉害的。”

    今天天刚亮小福寿便和陈水生拉着大车,出门采购。在他的计划里,只凭几首诗词是不能完成对那“一江春水楼”的改造的。

    他要如往日和陈水生说的那般,做出一种让人上瘾的美食。把这个青楼改成以食肆为主,曲艺为辅的吸金法宝。

    “那你爹可……可还愿意收徒弟?”陈水生结结巴巴的问道。

    小福寿看了他一眼,高兴道:“水生兄,你是想当我的大师兄么?”

    陈水生点点头,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我知道你爹是高人,高人总是有很多规矩的,我也……”

    他还没有说完就福寿就打断他道:“哎,水生兄这是什么话,这算什么难事,一句话,包在我身上,待我们忙完这几天,我便带你去见我爹。”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身影便从前方一个院子里冲了出来。

    这人没走两步便重重摔在路上,挣扎两下便又爬起来,手脚并用疯了一般朝着小福寿二人爬了过来。

    小福寿一看这人,面色发青,骨瘦如柴,双目赤红。他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这人见到小福寿两人仿佛看到了亲爹,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住陈水生的大腿,口中呜咽道:“兄弟,爷爷,再给我一点吧,再给我一点。”

    陈水生一脚踢开他,喝道:“滚开,老子没有那东西。”

    那人被他踢了也不走开,反而又疯狂扑上来,他那双眼睛已不似常人,饥渴,凶狠,仿佛饿狼。

    此时正好有两个巡逻的衙役经过,看到这人的样子,均是面露凝重之色。

    似乎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了。

    那两人毫不犹豫,冲上来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人捆了。

    那人也不再挣扎,走了几步便摔在地上不动了。

    两个差役不以为意,只是嘴上骂着“这年头,鬼是越来越多了”,便硬生生将地上那人拖走了。

    小福寿看着那人被拖死狗一样拖走,轻声道:“这好像就是那芙蓉膏!”

    陈水生正死死盯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面容扭曲。他听到“芙蓉膏”三个字,才猛然反应过来,诧异看着小福寿,问道:“你竟知道这是芙蓉膏所致?”

    “是前两天刚知道的,那个村子差不多全村人都中了这芙蓉膏的毒,距离今天那些村民已经断药两天了,不知那村子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陈水生郑重看着小福寿说道:“王福,你要答应我,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千万不要尝试这东西,这是毒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

    小福寿又想起上次陈水生发疯般的抓着自己的场景,聪明如他,此刻也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他拍拍陈水生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水生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碰那东西的,我这翩翩潇洒美少年怎能变成那瘦骨嶙峋的模样。”

    陈水生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了小福寿的不要脸。

    两人走进一处僻静的巷子。突然,陈水生弯下腰,捂着肚子说:“王福,某昨晚好像吃坏了肚子,你且在这等我,我去找个茅房方便一下。”

    “那你快去,我在这等你。”小福寿应承道。

    只是他心里却说着,水生兄啊,你是当我傻啊,当我刚才没看见那个姓周的,一直在后面跟着吗。

    陈水生快步跑到巷子深处,拐了个弯儿,来回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才慢慢直起腰,走进了一个荒废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不是那捕头周不正又是谁。

    “头儿,我来了。”陈水生躬身道。

    “上次在楼子里,我见你身上有伤,是怎么回事?”周不正点了点头,问道。

    “那清风堂的雷文派人来杀段九杀,我将他护住了一阵。头儿你放心,现在已经无碍了。”陈水生说道。

    周不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继续问道:“你可是查清了,那雷文为何要杀段九杀?”

    “头儿,你猜对了,上面又有芙蓉膏下来了。他们两个正为了那点货争得你死我活。”

    “那郫江帮主倒是厉害,凭着手指缝里漏下些许芙蓉膏,就能让这两只恶狗互相撕咬,永远被他压着,倒是好手段。”

    周不正感慨一番,又继续说道:“前些天你救了他,如果这次争斗中你能有所表现,段九杀势必提拔你,如此你便有机会接触到那帮主。”

    “我知道了,头儿,你那天把王福带走,没有难为他吧?”陈水生犹豫了一下问道。

    周不正心说,我难为他,老子差点被他搞死,我还能难为他!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某怎么会难为一个孩童,那时带走他只是怀疑他是钦犯罢了,既然不是,某就将他放回来了。”

    “这个小子颇有才能,你可以拉拢他辅佐于你。如此更有利于你上位。”

    陈水生一阵无奈,这还没两天他就混成人家的小弟了,还让他辅佐自己……

    “现在那楼子归他管,他和段九杀赌咒发誓,一个月内让那楼子进项翻番。段九杀和雷文的事,这次我若能帮段九杀做掉雷文,也许便能见到那郫江帮帮主。”

    周不正道:“你切莫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暴露了自己。”

    “我怀疑他们在县衙也有人,前两天我抓了个用芙蓉膏害人的假道士进去,还不待审问,那道士便服毒自尽了。”

    陈水生说道:“若是畏罪自杀,要死早就死了,何必在狱中服毒。”

    “正是此理。所以你我二人当减少接触,免得被那内鬼知晓了去。”周不正道。

    “你且回去吧,那小子机灵的很,晚了会被他看出破绽。我自会给那清风堂找些麻烦,助那姓段的赢了这场。”

    待陈水生再跑回小福寿身边,小福寿便问道:“水生兄,这次如厕可还顺遂,舒爽?”

    陈水生被他问得一愣,只得点头称是,还很不自然地做了个舒爽的表情。

    “我看水生兄出来去的地方是个乱石堆,无甚杂草,树木,水生兄你可擦干净了吗?”

    “啊,便是随手捡了块石头。”陈水生很窘迫。

    “哎呀呀,怪不得你的目光柔弱中还带着伤,可是很疼啊,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小福寿很是关切的问道。

    “啊,不用不用,我很好,一点都不疼。”陈水生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小福寿心说,一点都不疼,是周不正给你擦得吗。

    “如此便好,水生兄,有什么不适要和我讲啊,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啊,一定一定,不过我没事。”

    看着陈水生的脸色,小福寿心里狂暴吐槽,心说,就你这个演技还当卧底。

    当然,表面上他自是不动声色,他早就把陈水生当兄弟了。兄弟事,他不需要干预,也不用挑明,该出手时就出手便是。

    在陈水生和小福寿嬉笑打闹地时候,李暄一瘸一拐地从另一条路朝家走,他的身后是一个山一般壮阔的少女,那少女的背着一个硕大的麻布包,里面发出叮叮当当铁器碰撞的声音。

    ……

    十日之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关了十天门的一江春水楼,一大早就开始张灯结彩,正是要大干一番的景象。

    随着太阳的升起,转过弯那条大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

    巳时刚到,一江春水楼的大门伴随着烧竹子的噼噼啪啪声打开,揭开了它戴了十天之久的神秘面纱。虽然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关门了十天。

    爆竹声将远处的些许人流引了过来。

    “这不是个青楼吗,大白天的烧什么爆竹?”

    “这青楼前几天关门了,许是重新装潢了?”

    “那也没有大白天开门的啊,白日宣淫吗!”

    “嗨,谁知道呢,指不定弄什么幺蛾子呢,咱们且先瞧瞧。”

    众人质疑声中,只见几个人搬出一个生铁打造的支架。他们将支架固定在地上,然后又搬出一个硕大的狭长铁盒子。

    那盒子下层中空,上层有炭火熊熊燃烧,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气。

    待那火苗渐渐消失,只留下通红的炭条,一个小胖子抓着一把铁签子走了出来,那铁签子上面串着红白相间的肉块,看起来,油汪汪,水灵灵,说不出的新鲜。

    小福寿将那把肉串散开,把签子顶端在铁炉子上顶了一顶,双手抓着铁签底部一捻,一把肉串就好像孔雀开屏般散开在炭火之上。

    不一会儿,浓郁的烤肉香气便飘了出来。

    那些在远处看热闹的人闻到了这香气,双脚就像有了主意,不由自主地便又向前挪了几步。

    小福寿左手从腰间挂着的一个牛皮袋中取出精盐,向上一洒,精盐化作一捧雪雾,同一时间,他右手将那捆肉串抓在手中,在空中一扫,将漫天精盐尽数收入肉中。

    远处有人看到这一手,立马吆喝道:“小后生,好俊的手艺。”

    烤肉自然是极香的,小胖子的手艺也是极好看的。

    这个时候也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一众围观群众还想再看看热闹,并没有动了一定要尝试一番的心思。

    小福寿见到手中这把肉已经变色,油脂被炙热的炭火逼了出来,在肉的表面泛出细小的气泡,发出滋滋的响声,不时有油滴落到炭火上,那炭火便猛饿旺盛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激发出浓烈的焦香。

    时机已到,小福寿将手探入腰间挂着的另一个皮囊中,抓出一把黄褐色的粉末,均匀撒在了肉上。

    这一撒可不得了,顿时一股异香升腾而起,汇入风中,飘向远方,钻进四周围观之人的鼻子中。

    那香味,是干果香,是胡椒香,是不知名的异香,是如此的浓郁,如此的醇厚,如此的新奇,如此的复杂。

    在这种香气的诱惑下,一江春水楼之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个身着白衣,模样颇为富态的人凑上前去,问道:“小后生,你这吃食是卖的吗?”

    小福寿露出一贯招牌式憨厚可爱的笑容说道:“回客官,咱们这吃食自然是卖的,您快进来尝尝。”

    “怎么你们这青楼改食肆了?”那胖商人又问。

    “那倒是没有,只是就算是青楼里的饭食也不能糊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只是啊,咱们这个青楼从今天开始便是只卖美味和技艺,却没有姑娘卖身了。”

    小福寿话音刚落,一江春水楼的二楼便落下一袭红绸,上面绣着“人间佳肴独一份,天上仙乐此得闻”,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本楼卖美味,卖佳曲,不卖身。”

    有识字的的马上就将这绸布上所写读了出来,围观的群众中立马就炸开了锅。

    “这青楼不卖身,还算什么青楼!”

    “楼子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那要是什么艺,真当是仙乐!我看这纯属瞎扯!”

    ……

    众人议论纷纷。小福寿却不管这些,他见那胖商人有些迟疑,便扯出一根烤好的肉串递了过去。

    “小子知道这是新鲜吃食,客官还未尝过,难免有些怀疑,您不妨先尝一个。就当给个品评,若是好吃,您便进屋,若是不喜,您转身就走,小子绝无二话。”

    那人结果铁签,一口咬下,便烫得他哎哟一声,连连跳脚。

    小福寿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连忙上前致歉。

    这胖商人刚要发怒,可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犹豫了一下,便又一口咬了下去,这一次他也顾不得烫,直接一口把肉扯了下来,没嚼两下,便又去扯第二块。

    众人见他如此,又好事者便上前来问他味道如何。

    他却也不说话,只是他越吃到最后,就吃的越慢,表情也从享受变到不舍,直到他将最后一口肉咽下肚,就愣在那里不动了,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客官,我们这新吃食,味道如何啊?”小福寿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沉思。

    “好!好啊!速速给我再来十串!”这胖商人抓着手中的铁签,迈大步就进了大门。

    众人见他如此,也便不再犹豫,纷纷跟进。

    成都城乃西北要冲之地,经济繁荣,以蜀锦,漆器,铁器,食盐名扬天下,各地商人常年往来不断,号称万商之渊。

    在这里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来往行商,均是见识匪浅,家境殷实。

    只是饶是他们见多识广,却也未曾闻过此等香味,于是乎,既然荷包充盈,又有美味在前,有何理由不进去一试呢。

    一群人一窝蜂涌了进来,瞬间将大堂坐满。原本提心吊胆的徐妈妈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从未见过这楼子里有这么多人,有这般热闹。

    带着两个白旗幺子站在一旁的陈水生也不禁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小福寿在门口笑的更开心了。他转身便进了屋,转身前,他一扬手,手中铁签纷纷激射而出。

    当当当一连串炸响响起,几十根铁签纷纷钉入对面客栈二层的一扇窗户旁。

    那扇窗户缓缓打开,一只手从里面探出来,一根根将外面的肉串取下。

    小福寿见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当然了,自己的作品自然是要先孝敬师父的吗。

    关上窗户,李暄拿着这把肉串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扫过,他贪婪的吸取着孜然和羊肉的香气,叹到:“真是久违了,这令人上瘾的味道!抱歉了,成都人民,火锅还要等一哈儿,还是先来点串儿串儿噻,谁让老子是东北银!”

    他关上窗,撸了一大口肉,又忘情叹了一句:“要是再来一大杯兑了水的扎啤,人生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