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与性格，性格会影响你的行为，情绪也是。只不过，就算你的性格怎么变，你又怎么样呢？”

    “你其实不是想说这个吧？”巨狼稍微放缓了速度，“情绪、性格……比起这些，你是不是想说……记忆?”

    “……”

    “呵，你什么时候还会怀疑起自己了?”明明是温和的话语，却因为它过于冷漠的声音而显得有些嘲讽感。

    “倒不是说这个……”伊莱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对方在讽刺自己，“只是……”

    “你一直都是你，不是吗？你的记忆没有被删除。再换一个说法，就算真的有什么变化，难道你的生活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当然不会，毕竟我就是我，哪怕是……”

    “那不就行了吗?我知道了，是……你发现了脑海中的空白，对吧？”

    “是。”少女答道。

    “呵呵，还要铺垫这么久……那我就直说了吧，省的你背地里又多想，”确认了本因，巨狼扭回了头，开口道，“那时举行仪式的时候，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一周目的自己在收割走那些罪人的灵魂之后，将十字剑捅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向自己告别。最近的梦中，时常会看到这一幕。

    “嗯。”

    “虽然表面上看是把自己也送进‘熔炉’——我就这么称呼它了，实际上只能算把原有的东西还给你自己罢了。”

    “相较与克洛丝，我比她多知道一些，你看着以前的回忆应该也明白，过去的你是多么冷淡的一个人，虽然能这样那样地和人交谈，一些时候也表现得和常人无异，但你实际上是处于一种‘缺失’的状态。”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才算是‘完整’的。实际上，你本应一开始就是如此的姿态。”

    “至于那些记忆上的空白，其实是你当时主动掩盖起来的，比较负面的记忆，嘛，就是你行动中那些动手的详细记忆了。”

    “这些细节其实不算重要，而你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主动找回，刺激一下就行了。不过既然过去的你觉得没有必要，而且那些大致的行动记忆你也有，那么这些记忆……算了，那就是你的事了。”

    “……嗯，谢谢。”稍微理解了一下乌比尔话中的含义，少女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不过又因为轻微的晃动而再次蜷缩起来。

    “说到底，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自己的体感有所不同吧，明明是自己的经历，有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这种感觉，并不好。”

    乌比尔摆摆头，没再回答她。它只觉得在这短短几分钟里，说了自己数个月都不曾说过的话，着实觉得有点疲惫。

    “呜～～～”

    伊莱起身，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了一声悠长的鸣叫声。

    “嗯?什……！！！”

    她抬起头，却看见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形似鲸鱼的巨兽自无边际的原野一端翻腾而起，巨大的身躯近乎遮蔽了天空，随之而来的，则是席卷天际的朦胧巨浪，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可伊莱却感到了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潮声……不，不对！”

    相比起潮声，它的身形更加巨大，是潮声的的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只是它的头部于身形的确有潮声的影子在里面，但它的身躯就如同褪去狰狞的潮声一般，又增添了几分近乎魔性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它，感受着……祂。

    等到它越至自己的头顶时，伊莱好像和它注视在了一起。

    那是何等瑰丽的眼眸?

    那一瞬间，伊莱一阵恍惚，仿佛从中看到了无尽的哀伤与悲戚，那强烈的情绪就像自己身如其境经历了什么一样。

    “你在说些什么？嗯?你怎么……哭了?”乌比尔听见背上不断传来的喃喃自语，转过头却看见起身的少女已经泪流满面。

    “啊？我……”听见乌比尔的询问，伊莱这才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脸，手上与眼周传来的潮湿感让她明白自己的确是落泪了，可是，为什么?

    “呜～～～”

    又是一声长鸣，巨兽潜入原野的另一端，犹如梦幻一般近乎的透明骨质鱼尾轻轻摆动，最后沉入地底。

    它大部分身躯消失的前一刻，同样震出了一道如薄雾一般的涟漪，在接触到伊莱的时候，仿佛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犹如依恋着什么不肯离去。

    仿佛刚刚所见只是一场梦。

    “你，你没看到吗？”伊莱不敢置信地揪紧了乌比尔的毛发，几乎要遮蔽天空的巨兽你竟然没注意到?！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看见了什么?”察觉到异样，乌比尔的语气又严肃了不少。

    “……只有我?”一边和乌比尔交谈，一边注意着周围快速掠过的人群，他们依旧平平淡淡，仿佛刚刚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只有自己看见了一样。

    对了！如果是【摇篮】的话，肯定会有所记录！

    【大群意志·哀谕】

    【大群的统合意志，所有的大群个体和附属统合意志与前代大群意志相融的结局，漫无目的、漫无止境地于纷繁的世界之中徜徉，并留下无数悲伤的涟漪】

    “你确定不是有人对你进行诅咒?”乌比尔的声音愈发冰冷，显然在它的视角之中，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形。

    “不是……是大群。”伊莱的面上阴晴不定，焦虑的心底暗生。

    先前的另一条世界线算是自己这边主动前往的，这也就罢了，无非是看看另一个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如何，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多大影响。

    可是，如今却出现了一条世界线，其中竟然有能主动穿梭到别的世界线，而且成本显然不高。

    除去这些，它甚至能轻易影响到伊莱本人，虽然目前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可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的事。仅仅是对视，对方的情感就直击她的内心，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污染”“精神攻击”了。

    现在还只有伊莱能看见，似乎也没有其他人能观测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的特殊性，可伊莱不敢也不能赌。

    你怎么能保证对方下次造访不会对这里造成破坏呢？

    大群的力量毋庸置疑，即便当初那些国家要苦苦挣扎抵抗，但那却远不是大群的极限。倘若鱼死网破，哪怕是现在还处在恢复期的大群，伊莱也有办法将这片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还是先停下来检查一下吧，能对你生效的精神法术不多，哪怕是魔力物也很有限，”一边说着，乌比尔就近找了一个还算能遮掩的地方停下，“杜兰城不是还有那些玩家吗？我们也不用那么赶。”

    “没事，我自己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只是情感被牵动了而已。”

    虽然伊莱这么说了，可乌比尔还是颇为强硬地卷起她的身体，将她放在地上。

    “唉，我真的……”

    “让它们检查一下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倘若真是精神受影响了呢？”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摇篮】的反馈你还不了解?怎么可能出错?”

    “我也和你说过了，不要太依赖它，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你制造出来的工具罢了。”

    “行行行，”伊莱无奈道。

    心念一动，一只白棕渐变的猫头鹰从【摇篮】中晃晃悠悠地飞出，站在她的肩膀上打瞌睡。

    “你看，我们不要打扰它睡觉了。”

    “……现在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