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祂从天降，坠入海中，于是大海沸腾，于是万物震动。”

    ……

    ……

    “怎么回事！”他从屋内探出头来，强烈的震感尚未平息。

    “天上……天上！”

    听着老人嘶哑的声音，他抬起头。

    那是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漆黑的夜幕之中，无数的流星从天而降，带着瑰丽的火光，坠入不远处的大海。

    远远望去，夜晚的大海亮如白昼，异色的光束从深处映出，波纹起伏，辉光四溢。

    无知的孩子们就像没感受到震感一般，惊讶得原地欢跳，更有甚者试图往海边跑去，不过很快就被大人们拦住。

    “这是什么啊……”他的妻子匆匆赶来，询问道。

    “这……”他哑口无言。

    “这是……神迹。”老人接道。

    “……”

    他从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

    ……

    第二日，他带着一行人往海边走去。

    昨晚的异彩已经在海面上失去了痕迹，然而这片海洋却隐约显出灰暗的颜色。

    坑坑洼洼的沙滩上残留着不少黑色的块状物，虽然认为是那些陨石的碎片，但他还是不打算轻举妄动。

    他走在最前面，穿戴着最为轻便结实的铠甲，手中的长枪不敢松懈。

    “这是什么？”

    “别……！”没等他拦住，身边的一名青年捡起了沙滩上漆黑的块状物。

    “嘶——”

    伴随着显眼的白烟与隐约传来的肉香味，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嘶……我的，哥，是我自作自受。”那名青年正往手上缠着绷带。

    男人正想说他两句，却发现沙滩上原先随处可见的黑色块状物一个不见，只剩下点点灰烬。

    “大家注意！”

    如此明显的变化让出来探索的几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大家按着通常时候防守的架势，背靠背连成一团。

    “呜哇！”

    “怎么了？！”

    另一名青年突然跌倒在地，连带着几人都差点不稳。

    “我，我刚才突然踩空……”

    但他看去，青年刚才的位置并无坑洞，也没有什么异常。

    保险起见，他还是用力往那片区域扎了几下，毕竟许多螃蟹，毒蝎一类的东西很喜欢潜藏其中。

    “……嗯？”

    长枪的的确确是刺中了什么，不管是略显坚韧的手感还是旁边粘上奇异液体的沙砾都证明了他的确击中了“幕后黑手”。

    抽出长枪，他却看见一点透明的粘液从枪尖滑落。

    “这是什么……”

    “它在动！它是活的！”

    兴许是刚刚的行为惊吓到了那些“生物”，周边那些留有灰烬的地方都鼓起了一团团透明似的凝胶物质，看着黏在上面的沙砾，他也明白刚刚击中了什么。

    【……】

    【……】

    【……！！】

    怪异的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即使他听不懂，却意外地能听出它们的怒火。

    那种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那一团团生物不断向他们蠕动。

    然后呢？

    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

    “唔……”

    他扶着头撑起身子，迷茫地环顾四周，亮度极低的环境表明这里并不是刚刚的沙滩。

    “嗯？”

    手肘似乎碰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

    “这是什么……不对！”

    原先恍惚的意识骤然清醒，他刚刚明明是在与那些怪异的生物战斗！那么那种滑腻的感觉……他往刚刚那个方向探出手去，确实触碰到了那种生物，它正附着在他的腰腹处！铠甲破损露出一块缺口，那只生物正“填补”在那块空缺。

    他右手发力，然而却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是整个手掌都陷入其中。

    “呼……怎么会！”

    再度深入的手似乎触及到了自己的内脏，他一时愣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呢？”

    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他惊骇地抬起头来。

    “啊……”他张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面前的青年还穿着先前配发的铠甲，然而他的心脏处却迸发着白色的光芒，随着心跳起伏，甚至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

    是那种怪物！

    “都在等你。”

    “大家，都在等你。”青年双目无神，只是单纯地重复着这句话。

    是的，大家都在等我。

    “！！！”

    怎么回事！

    脑海中突然出现自己的声音，他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段。

    “大家，都在，等你。”青年摇了摇头，向他走来。

    “大家，都在，等我。”即使大脑疯狂提出控诉，他却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

    等到身体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正行走在一片荒芜之上。

    “您就是神明大人，对不对？”

    身侧传来迟疑而又兴奋的询问，不等他理解现状，“他”就已经开口。

    “不，我只是一位被神明拯救的可怜人罢了。”

    “可是，就连那些外面来的医生都说，这是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医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就连教会的教士都做不到。”

    “我只是，希望让我过去的同伴，再度获得新生。”

    “诶？您难道认识爷爷吗？可是您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我很累了。”

    “啊，是！我，我不打扰您了！”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幅画面，他正站在一张病床之前，将一团那种怪物填入老人溃烂腐朽的身躯之中，那种怪物在那里缓缓蠕动。

    一段时间后，老人便逐渐清醒过来，但他却感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欣喜与悲伤。

    然后再度陷入恍惚。

    ……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他站在一处高台之上，底下是黑压压一片披着兜帽的人群，双手相握，一副虔诚的样子。

    “这是吾主的恩赐，只有真正虔诚之人，才有资格得到祂的馈赠！”

    眼见他掏出一管试剂，下面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他没来由感到一阵不耐。

    他走入人群。

    “你，你，还有你。”

    他一路走去，一路指了一些人。

    “我看到你们的狂热，我看见的你们内心的火焰，晚些时候，随我来吧。”

    听见他的声音，人群又有点骚动。

    这次他不再理会，继续着他的“布道”。

    那些被选中的人随他走入暗门，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那么，我再问你们一次……”他忽然转身，开口道。

    得到几人肯定的回复后，他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向前。

    推开深处的大门，一间实验室映入众人的眼帘。

    在一块块玻璃容器中，浸泡着各种各样的怪物，虽然形态各有不同，但它们大多没有脱离原先那团凝胶形式的核心。

    “我很想看看，你们是如何虔诚的。”

    ……

    “你就是所谓的‘祭祀首’？”面前的男人倚靠在长椅上，面色轻蔑。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哈？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呢？”突然被问到这个，他，或者说“他”也有些好奇。

    ……

    我是最富威望的大哥？不，不对。

    我是行走各地的拾荒者？不，也不对。

    我是以教会为掩盖的研究者？不，都不对。

    他在想，“他”在想，它也在想。

    还有什么经历呢？

    啊……我想起来了。

    我只是一个溺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