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又听到命这个字眼。

    只是，从师父口中说出来的感觉，和从花娘她们说出来的感觉，大不相同。

    毕竟……

    同人不同命。

    师父这边是好命，阳寿活到九十九，死了当阴司正神，安排的明明白白。

    润娘那边则是烂命，这辈子风尘里打滚，也不知道下辈子会是什么样。

    以及……

    李玄和红芍的命，三生三世之前就是仙人，历经三世轮回后，不管做了什么，依旧还是仙。

    啧。

    楚尧撇撇嘴巴。

    这套体系，当真是有点东西的。

    同时，楚尧也想到，人道的社会体系，和神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世俗的朝廷，同样也是把人分成士农工商、三六九等。

    人道若想改变命运，最大的通道是读书。

    神道要想改变命运，或许就是气运、机缘、功德之类的东西。

    由此，楚尧想到那句流传了上千年的话——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绝对的金句。

    道理就是这些道理，那么具体落实到自己身上……

    道家法术自己因为体质的缘故，或许是无法修行了，不过，倒是可以先从算命这块入手。

    楚尧心中原本模糊的想法，逐渐细化、清晰起来。

    要想斩断因果，就得先看破因果。

    要想逆天改命，首先得看破命运。

    自己先前能看到“李玄和红芍”的因果，但却只是“被动技能”，只有在碰到他们这些“有缘人”，并且被“攻击”之后，才会自然生出应激反应。

    得想法子，先把这被动技能，转化成主动技能。

    算命？

    要是有本生死簿就好了。

    实在没有原本的话，复印件也行。

    笑。

    ……

    咚咚咚！

    铜制门环被扣响，打在木门上，发出厚重的声音，打断了楚尧的意淫。

    前去开门，推开门闸，便是见到外面站着个身穿衙役衣服的男人。

    是衙门的王捕头，捉刀人也算是吃衙门饭，对这些小吏并不陌生。

    似乎对这院子有些忌讳，王捕头不想进门，站在台阶下，捏着鼻子道：“大郎，来活儿了，收拾家伙，随我走一趟吧。”

    “好。”

    楚尧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应了一声。

    二话不说返回院子，迅速换了衣服，扛起正气刀，夹着断头石，和师父交代一声后，跟在身后疾走。

    在没学到更大的神通之前，主业还是要干的。

    这和钱没关系。

    一是习惯，二是传承，三来，也有几分研究的意味。

    砍头这种事，是死生大事，楚尧觉得，这该是自己修行的一部分。

    ……

    “王捕头，昨天的黑狗案破了吗？”

    楚尧随意问了一句，当时案发现场是铁捕头过来的，不过有可能被移交。

    毕竟大唐可没有“首问负责制”的接警原则。

    况且，老铁昨天下午洗澡晚上喝花酒，压根没查这个案子。

    “还没有。”

    “已经移交浑天监察院了，这个案子，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王捕头摇着脑袋说道。

    浑天监察院？

    这名称有些陌生，楚尧想了一下才想到，这是类似于“钦天监”性质的机构。

    大唐就叫浑天监察院。

    至于钦天监，好像是明朝以后才开始这么叫的。

    追着王捕头多问了几句，楚尧确定这个浑天监察院，就是大唐专门负责处理人道和神道交集事务的地方。

    权限不小。

    上管天文历法，下管妖物鬼魅。

    长安城各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基本上都归浑天监察院管。

    至于其中的关键人物……

    从行政级别上来说，浑天监察院隶属秘书省掌管，秘书省说话最管用的大佬，是那位梦里斩过泾河龙王的魏征大人。

    这是一号大佬。

    魏征之下，则是浑天监察院的监正官，二号大佬，名字楚尧听说过，袁天罡。

    监副，楚尧同样也听说过名字，是李淳风。

    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位合著的《推背图》，据说预言了自唐以后一千多年的历史大事，后人都能对得上号，堪称大唐预言家。

    楚尧没看过这本著作，不知是真是假，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写出来了。

    不过能有这样的盛名，想来也肯定有着不凡之处。

    那些出现在史书中的名字，不管正史还是野史，对于现代人而言，或许只是个名字，但在当朝，一定都是在某个领域牛逼到极点的存在。

    茫茫历史长河之中，很多人追求的至高成就，就是“名垂千古”四个字。

    但能名垂千古的有几人？

    ……

    这消息给楚尧提供了一个思路，若有机会，可去拜访下这两位大佬。

    算命这个领域，这两位肯定是行家。

    正缺觉呢，枕头就送上来了。

    想着这些，走了一路，很快到了。

    昨天砍头是在东市，狗脊岭。

    今天则是在西市，柳树口。

    这两处地方都是公开行刑之地，不过有所区别。

    狗脊岭砍的都是草民和小官。

    而能在柳树口被砍头的，大都是王宫贵胄，五品以下，你砍头都没资格来这儿。

    封建王朝，是如此的等级森严。

    今天被斩的这个叫张亮。

    麻辣烫？

    楚尧口水下意识分泌了一口，摇头笑笑，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听台上的监斩官宣读罪状，楚尧这才恍然想起来。

    眼前的这个张亮，算是大唐最顶尖的勋贵，有从龙之功，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将，封号禹国公，堪称位极人臣。

    因结交术士，豢养死士，欲图谋反，斩立决，并诛九族。

    这罪状……大抵上是真的。

    在楚尧的历史常识里，凌烟阁二十四将中，被杀头的似乎也就两个，比较出名的一个是侯君集，还有一个，大概就是这个张亮了。

    李世民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自信爆棚，对老兄弟也都待遇不错。

    只要不触到他的逆鳞，不作死，基本都能安稳活下去。

    这个张亮……

    只能说，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搞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二就是造反起家的，篡父证道、杀兄证道，你想造人家的反，那真是碰上祖宗了。

    ……

    柳树口的法场，比狗脊岭那边大很多。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少，不过没什么喧哗。

    因为有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构筑了一堵人墙。

    张亮被判诛九族，现在场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一眼看上去近百个，穿着囚服，一家人排得整整齐齐。

    每个囚犯身旁都有一个刽子手，钢刀寒光霍霍。

    囚犯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老的须发皆白，估计是家里老太君一样的存在，颤颤巍巍，表情木然。

    最小的一个还在襁褓里，估计奶都没断，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处境，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咧着小嘴在笑。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他很快就要死了。

    婴儿的笑声，和即将被砍头的残忍画面，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让楚尧心里很不舒服。

    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楚尧才压制下心中那种“不人道”的想法。

    这是大唐。

    大唐，有大唐的规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