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郎？”

    听见敲门声，润娘没有着急开门，而是看向楚尧，轻声开口问道。

    可能是外面有什么事情，但进了这个房间，楚尧就是天大的“事情”，没有他的允许，她不会开门。

    “开吧。”

    这会儿已经把虐恋故事看完，楚尧点头说道，站起身来。

    润娘这才拉开门。

    门外站着个姑娘，许是跑得急，急喘气，高耸的胸前剧烈起伏：“楚……楚公子，李玄少爷出事了，七窍流血不止，麻烦您去看一看。”

    李玄少爷？

    楚尧注意到她的称呼。

    只是注意力很快被接下来的“狂喷鲜血”吸引。

    按照前两世的故事而言，这俩是生死一体的，每一世都是，一个死，另外一个也无法独活，似乎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定律。

    而现在，狐骨魅出事，李玄也马上跟着出事了？

    心念飞动，楚尧想着这些，当即快步出门，跟随姑娘，到了左侧第三个门的房间。

    房门大开。

    木质地板上有好几团血迹，李玄坐在椅子上，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出血不算剧烈，但很稳定，像是坏了的水龙头。

    铁捕头也在旁边，眼神脸色担忧焦虑，却于事无补。

    “怎么回事？”

    楚尧开口问，猜到是因果，但还需确认。

    “就好好聊着天，忽然间就喷了血，先是鼻血，然后是眼睛，耳朵，嘴巴，七窍流血。”

    铁捕头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先前还以为是遭了暗算，但根本没有敌人出现。

    此刻。

    李玄嘴巴大张，七窍溢血的缘故，眼前看不见，也无法说话，只是隐隐听到楚尧进门，当即手蘸鲜血，在木桌上盲写字。

    “天风劫。”

    桌上还有两个血迹未干的字，“请楚”，应该是刚才写的。

    天风劫？

    什么东西？

    楚尧疑惑看向铁捕头。

    看着这潦草的三个血字，铁捕头倏然面色大变。

    “修道之人的天劫，天雷劫，天风劫，天火劫，可这是地仙八百年后才会历经的劫难，难道李道友已然地仙？”

    李玄再写。

    “非。”

    “救我！”

    他写字手速极快，模糊了血写的字迹，求生欲很强。

    “怎么救？”

    铁捕头凑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李玄再写：“我不知。楚，高人。”

    看到这字，楚尧无语。

    救他？

    怎么救？

    李玄自己都不知道自救的法子，只是本能觉得楚尧高人，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楚尧身上。

    铁捕头虽然会些法术，但距离接触“天劫”这种高级的东西，还有十万八千里，就更是束手无策。

    ……

    “道家法术里的救人方法有哪些？”

    楚尧深吸口气，开口问道。

    眼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了自己的认知。

    虽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毫无对症之策。

    况且，自己一丝法力也没有，对抗天劫？想屁吃呢！

    或许应该斩断因果，但因果如何斩断？

    思来想去，楚尧没有头绪，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从通用手段中寻找灵感。

    铁捕头微微思索片刻，很快给出三个答案。

    “丹药、符篆、请神。丹药符篆我都没有，有估计也没用，这是天劫。请神我倒是会，但人微言轻，只能请小神，也经常不来。”

    说这话时，他莫名有些心虚。

    请神和驱神有着极大的差别。

    驱神是地煞神通，已经和神灵达成长期协议，凡有驱，必能来。

    请神嘛，就纯粹是临时工，看运气，神高兴了，理你一下，不高兴了，根本不理。

    请神？

    “不管那么多，先试试。”

    “怎么请？”

    楚尧沉声问道，还能保持冷静。

    急没用。

    “要黄裱纸，朱砂墨，写敕令文，然后以香火为引，点燃升天，若是神允，便会降临，若不允，就没办法了。”

    铁捕头开口说着，便是从怀中一件件往外掏东西。

    这些东西他都是常备着的，以供不时之需。

    这就是道家法术的仪式？

    楚尧觉得有些神奇，点头，默不作声，耐心等待他请神。

    铁捕头以手指蘸向朱砂，当即在黄裱纸上开始书写。

    ——“福德正神长安城土地公赵讳福德敬启，人命关天，特请上神降临。凡有所需，必有所奉。”

    很快写完这行字，铁捕头默然片刻，咬咬牙，又在后面加了小半行：

    ——“长安捕头铁正威叩首。”

    这是敕文的正确写作格式。

    先写你要请的神灵职位，如“福德正神长安城土地公”。

    再写土地公的名字“赵福德”，精准@。

    中间加个“讳”字，是避长者和尊神讳，以示礼貌。

    再写事由，“人命关天”，以示事情紧急。

    再写“凡有所需必有所奉”，这是和神谈条件，许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来。

    这一套下来，就算是一张完整的敕文了。

    跟大臣给皇帝上的奏折差不多，只是是简易版的，一点都不水。

    至于最后加的那句“长安捕头铁正威叩首”，自己留名留姓留职务，还是为了能最大限度打动神灵。

    但一般的修士写敕文，都不敢加。

    那些人间名气很大的修士会这么写，神灵往往会卖面子。

    至于普通修士这么写，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有另外一层隐藏的含义。

    意思是告诉神，你快来，你这次要不来，以后我就再不信你了，见神不拜，见庙不进，以我本人的名字立誓。

    此刻，铁捕头也是真急了。

    以前他练习写敕文时，从没加过这句。

    “写完了。”

    “焚香。”

    写完敕文，点燃香火，将黄裱纸放在火焰上点燃，一道青烟顿时如木工的墨线般，颇为神异的笔直升起，穿透屋顶，直冲苍穹。

    这……

    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律啊。

    楚尧心中不由默默吐槽，却也觉得神奇。

    这大概就是这片天地间的奇妙规矩，凡人可以以香火敕文，直接和神明沟通，上达天听。

    对这敕文写作的格式，楚尧也感到好奇。

    在等待土地神降临的间隙，楚尧当即详细请教铁捕头。

    铁捕头一一回答，知无不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玄七窍还在流血，幸好有些修为，似乎还能再撑一会儿。

    但，一根香即将燃尽，而请的土地神却始终没来。

    神回应敕文的时间就是一炷香，若香烧完还没来，则代表着，请神失败。

    两人满怀期待的盯着那柱香，看着那青烟。

    直到香燃尽，烟散完，但土地神却始终不曾降临。

    请神失败。

    他，不会来了。

    ……

    铁捕头握手成拳，重重锤了一下桌子，咬牙发狠，却无可奈何，只是咒骂一句。

    “神灵不问人间事，金身溃散庙封尘。”

    这是流传很广的一句老话，作者不详，写得便是人对于神的无奈、愤怒和诅咒。

    ——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总有一天你会金身溃败，庙宇封尘。

    但，往往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凡夫俗子这么多，你不拜，总有人会拜，神不理你，却也会理别人。

    ……

    “哇！”

    李玄忽然间喷出一大口血，脑袋低垂，气若游丝，俨然快要彻底不行了。

    铁捕头急得跳脚。

    楚尧默然片刻。

    “要不，我试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