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巍峨的宫门口，万季安没有伸手去推，因为他知道，这扇门里锁住的不仅仅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还有时间的流逝。

    “是老三吗，进来吧。”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万季安的回忆，随着他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并不是他想象出的那个画面，而是一位正襟危坐的帝皇正在伏案操劳国事的情景。

    这一幕让万季安的心头一暖，似乎也让回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曾经这样站在父皇的跟前，看着他书写卷宗时的模样。

    但时间早已不复从前，而心情更是沧海桑田，当万季安来到近前，看到那积案之上铿锵笔记间行走的内容时，他那原本坚毅的心却动摇了。

    “为何不早些休息？”万季安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和他来时路上的阴晴不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父皇抬头看了他一眼，即便再如何老迈龙钟，也遮不住他那精明睿智的眼神，随着他淡淡一笑，让脸上紧绷的皱纹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这才说道，“说吧，需要为父如何帮你？”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洞察了万季安今天的来意，或许他们父子两都是同一种人，身为帝王的他们，求的从来都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但这一次，万季安却并没有如过去那般顺水推舟似的把自己的来意表述出来，继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帮助，而是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当中。

    看到万季安这个样子，父皇放下了手中的笔，伸出宽大的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随后借着手中支撑的力道站起身来，却又在万季安刚想要伸手搀扶的时候断然拒绝了他。

    父皇在巨大的寝宫里踱着步子，他的脚步虚浮，像是随时都会坚持不住一样，但是他内心的倔强与坚持丝毫不比万季安少，所以即便这样的行动已经让他感到十分吃力了，但他依旧不肯放弃。

    父皇的行动被万季安看在眼里，他知道父皇一直再思考，而他想的不是回忆过去这种东西，而是再把握当下的同时，又牢牢的将未来也掌握在手中。

    此时，父皇走到了一排书架旁，伸手从高处颤巍巍的取下了一本书，整个过程没有人代劳，直到他拿着那本书回到万季安跟前的时候，将那本书朝着万季安递了过去。

    当万季安将书接在手中的时候，低头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他化神在仙法真义”这几个字。

    万季安心中一震，一时间感到自己有些情难自已，这正是他今天的来意，但他却并不明白为何父皇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意呢？

    也许是万季安那惊讶的眼神被父皇瞧见了，对此他只是笑了笑，又再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借着这股力又重新做回到了座位上，这才说道，“去吧，我困了。”

    说完，靠在椅背上的父皇缓缓的合上了自己的眼帘。

    当万季安拿着手中的秘籍走出寝宫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但也仅有那么一丝而已，他知道眼下的自己还没有任何资格评说他的父皇如何如何，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以及——

    不要做一个蠢人。

    在万季安的记忆中，他的父皇从来没有做过蠢人，就如同今天的他一样，在察觉到自己站在门外的犹豫和彷徨时，以及见面后的一言不发，他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来意，而相比之下，自己的犹豫和沉默在他的面前才是彻彻底底的愚蠢至极。

    离开皇城的万季安并没有前往洛城和陆系舟汇合，因为就在两天前陆系舟已经给他发来讯息，告知了他天霖馆已经覆灭的消息，虽然这个消息足够让万季安感到震撼，但相比起早已千疮百孔的人世，似乎这样的牺牲已经不足为奇了。

    但是在那封信中，陆系舟却依旧强硬的表示，就算天霖馆没有了，但他依旧会想方设法帮他疗伤，这不仅仅是偿还恩情的一种方式，也是朋友间的道义之交。

    只要修炼了这本秘籍上的功法，就可以加速自己体内的伤势痊愈，而只要他的伤好了，陆系舟自然也就不会心存内疚了。

    当然了，这只是万季安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陆系舟不会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回报于他，而当万季安回到自己的寝宫，并且由他的妻子服侍他就寝之后，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憧憬着明天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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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炼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尤其是苦修，那更是对身心意志的极大摧残，很少有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摧残，无论成仙与否。

    毕竟，这样的苦修都是对人欲最大的考验。

    在修炼的过程中，管良感受到了万般难以描述的困惑，而这样的困惑是他在命天教时从来不曾有过的，那时的他无论遇到怎样的难题身边都会有师童的开导，这让他从来都是进展神速。

    但如今的他，本就身处一个足以摧残他意志的环境当中，还要更进一步的经受这样的苦修折磨，更是让他感到自己的精神都快要被磨灭了。

    在这段时间里，那灵气的波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偏差，如果不是那灵气的波动实在太过熟悉，否则的话管良还会以为那是又一群妖物为了对付他专门布下的陷阱。

    渐渐的，管良开始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了，但是这远远不够，所以很快管良就遇到了第一个心魔，那就是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拥有一种全新的器官，就像是游泳的人也会溺水身亡是因为他们没有鱼鳍一样。

    但是人天生就是没有鱼鳍的，而一个被困在深海里，越是呼吸，越是渴望拥有鱼鳍的那种心思，在这个窒息的过程中欲望被逐渐的放大，到了后来，甚至管良已经开始幻想出自己的腮帮子上多出了两个鱼鳍，让他不顾一切的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试图贪婪的汲取这个世界上那根本就不能被他吸收掉的自然养分。

    而这样的结果很快就导致了管良因为呼吸了无法被身体吸收和消化的气息而导致身体出现了多种问题，随着他在不断的痛苦中徘徊，终于是在死前一刻挺过来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要说这样的恐惧和他对师童的恐惧何者更胜一筹，怕是也很难分出一个轩轾来吧。

    但是，虽说经历了这差点死掉的一遭之后，却也让管良因祸得福，那就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终究殊途同归的恐惧让他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毕竟他经历过了死，又经历过了毫无保留的暴露自身渺小之后，那么这个世界上又还能有什么困难能够打倒他呢？

    伴随着心中的恐惧，管良凭借一日千里的速度，终于在两个多月以后掌握了再这个世界中吸收灵气的方式，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方法仍旧很怪异、拙劣，但是当他试着向那张天边红布发送灵气信号的时候，那红布之上熟悉可亲的灵气波动也同样向他给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