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半生梦
江梦伊随着许嫣一起去了扬州城。
到达扬州城时已经是十月份。
亭台楼阁各式各样,江南一代的婉约气息很是浓厚。
“娘,这地方真不错。”江梦伊扶着许嫣走在这江南水乡。
竟有一种岁月温柔的美好感觉。
“是啊,以前总听你舅爷爷提起这个地方有多好,如今才算是来了。”许嫣笑着说完又道,“我们不如去找找他们以前住的地方,不知道还在不在。”
“好像是住在叫什么春月楼的周边。”江梦伊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许嫣:“没错,就是那里,我们就去那边找一找,看有没有当年与他们相熟的人。”
“好,娘我们一起去找。”
江梦伊带着许嫣开始找起了春月楼。
她们也知道春月楼是什么地方,以前叶辰与她们讲过,也提到过当年叶婉在春月楼一为赚钱好带着叶辰生活,也想着供养叶辰读书;二是为了获取一些事情。
叶婉在春月楼的那些年只卖艺不卖身。
因为琴弹得好,一时在扬州城很是有名气。
所以,许嫣与江梦伊也从来没有对叶婉产生过什么不好的看法。
在她们看来,叶婉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容貌有智商,也很坚毅。
只是可惜,当初就那样逝去了。
她们一路打探到了春月楼。
春月楼这么多年依然没什么大的变化。
或许,也是有变化的。
就比如当年同叶婉一样年轻的女子也都渐渐老去散落各处,春月楼里如今都是新鲜又美艳的年轻女子。
“哎呦,二位,你们来找谁?”春月楼的老妈妈见到许嫣与江梦伊进来,就笑着去问她们。
“我们想找一位叫兰姐的人,不知道她在哪里?”许嫣开口问。
关于兰姐当初帮了叶婉与叶辰许多的事,这些都是叶辰告诉许嫣的,许嫣也是想找到当年的那位兰姐。
“找谁?兰姐啊。”那人笑道,“她早已经不在这春月楼了,你们找她做什么?”那老妈妈又笑着看了看江梦伊道,“这位姑娘真是个美人胚子,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兴趣留在我这春月楼?”
“不,不用了。”江梦伊连连拒绝。
许嫣真挚道:“兰姐如今人在哪里?我们是她以前相熟的故人的孩子,这次来找也是想见一见她。”
“与兰姐相熟的故人多了去了,你们又是哪来的?”那老妈妈收了笑容,“一来就要找她,我可不敢随便告诉了你们。”
“你误会了,我们真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以前与兰姐有过什么仇怨之人。”许嫣见她一脸的不耐烦,又开口道,“我娘亲是婉儿,她以前也是这春月楼的。”
岂料那老妈妈一听许嫣提起婉儿,立马神态不一样了,她笑着问:“你当真是婉儿姐姐的孩子?你是星儿?”
“是,我娘亲就是婉儿,我是星儿。”
“你早说你是星儿不就好了。”那老妈妈开心极了,她拉着许嫣道,“走,我带你们去见兰姐。”
江梦伊也随着她们一起走。
“兰姐,你瞧谁来看你了?”老妈妈推开一扇门带着她们进去。
兰姐卧病在床本没有力气,一听说有人来看她了,立马睁开眼睛半坐起来,问:“谁来了啊?”
“你看看。”老妈妈将许嫣带到兰姐面前。
兰姐瞧着那一张脸,她的眉眼竟有些像当年的婉儿。
她望望许嫣又望望老妈妈,试探性的问:“这是婉儿?婉儿回来了?”
“哎呀,兰姐,你再看看。”
“不对,婉儿都死了好多年了,她不是婉儿。”兰姐摇摇头说完,脑子又反应过来,她的双眼瞬间放大起来,“你……你是星儿。”
许嫣:“是,我是星儿。”
“呜呜呜,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星儿,你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兰姐瞧着如今的许嫣有些沧桑感,“是不是小辰把你找到,告诉你这一切的。”
“是啊,我舅舅找到了我,他对我很好很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兰姐喜极而泣,“当初你娘死了,你弄丢了,那时候小辰和我们都出去到处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之后小辰也走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如今看到你好好的出现,兰姐我真的很开心,我想婉儿的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许嫣惭愧道:“只是我们来的迟了,让你们记挂我们这些年。”
“这些都无事,我还能见到你就已经很满足了。”兰姐说完又问,“这是你的女儿吧?长得也很像你和你娘,都好看。”
“是我女儿,梦伊。”
兰姐感慨:“梦伊也长这么大了,时间真快,几十年都过去了。”
兰姐又拉着她们一起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大都是关于当年婉儿的事以及问许嫣这些年的生活。
江梦伊便在一边听着。
许久后,老妈妈对着她们道:“我们明日再聊,让兰姐休息一会吧。”
“好好好,那明日你们再来,我们再聊聊。”
许嫣:“好。”
兰姐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里依旧恍然若梦一般。
时隔多年,她终于又见到了当年刚出生的那个星儿,也听她说了好些她的生活。
她盼着她们多来与她聊聊天说说话。
兰姐已经很老了,此次又生着病,老妈妈也不敢让兰姐一下子太费体力,也就让她好生歇息着了。
“你们现在有住的地方没有?”老妈妈问她们。
许嫣如实道:“我们也是刚来不久,住处暂时还没有定下。”
“没定下就好,我们一直给你们留有住处,就是想着哪日你们若是回来了,也有个地方住。”
“多谢了。”
“不用客气,以前婉儿姐姐也经常帮我。”老妈妈带着她们望叶婉以前的住处走去。
许嫣问:“我娘与你也是旧相识?以前还帮过你?”
“是啊。”老妈妈回忆起从前,“那个时候我还小,在这春月楼里是个跑腿打杂的,被客人欺负也不敢还手,那时候都是婉儿姐姐来帮我的。”
老妈妈又继续说:“你出生的时候我也才十岁开头的年纪,我也去看过你,算下来我比你大个十多岁。”
许嫣以为她们差个两三岁,对她说:“但你看着比我年轻多了,不像是大我十多岁的样子。”
老妈妈笑了笑道:“我也老了。”
“不老不老,我才是老了。”许嫣调侃自己。
到了叶婉以前的住处,老妈妈领着她们进去道:“这就是婉儿姐姐以前住的地方了。”
“看着还挺大的。”许嫣转着四周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这里面的用具都是几十年前婉儿姐姐在的时候的样子。”老妈妈也是好多年没有进来过了。
许嫣走到窗子边瞧着底下,确实是有些高度的。
老妈妈见许嫣站在那里立马提醒她道:“星儿,你还是别站在那里了,危险的很。”
“我知道,我听我舅舅曾说,我当时还在襁褓中时就被人从这里扔了下去。”许嫣顿了顿道,“之后就不见了,任凭舅舅怎么找也没找到我。”
“唉,当初那群人太过分了。”老妈妈叹了口气恨气道,“可惜当时我们不在,我们要在定不会让他们那样做的。”
“对了,你们这次来扬州城还回京城去吗?”老妈妈在刚才兰姐与许嫣她们谈话时就已经知道这些年许嫣是在京城生活的。
对于她们这次来扬州城,她们很是开心,但却不知许嫣她们还会不会再回京城去。
“不回了,我们打算在扬州城住下去生活了。”江梦伊开口道。
“那我和兰姐就放心了。”老妈妈道,“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住着,没人敢来赶你们走。”
许嫣道谢道:“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星儿,你不用同我们道谢的,你们能来看我们,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老妈妈笑道,“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你们且安心住下。”
“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春月楼还得我去忙着。”老妈妈说完就要走了。
许嫣:“梦伊,你去送一送。”
“好,娘,我知道。”江梦伊便将老妈妈送出了门。
之后的许嫣便与江梦伊在这里住了下来。
江梦伊依旧会每日抄写佛经。
之前抄写佛经是为了静心,如今却像是一种习惯与爱好,江梦伊拿起毛笔写下的就是佛经。
许嫣也曾劝她道:“梦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在这里安详的生活着,你不用再写这些佛经,免得累坏了身子。”
“娘,我不累。”江梦伊笑着道,“就当我写这些佛经是替我们祈福,愿我们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
“好好好,都随你,不过,可别累坏了身子。”
“是,娘,梦伊知道的,会爱惜自己的身子。”江梦伊又道,“娘也是,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梦伊还想带娘逛着扬州城的好多地方呢。”
“梦伊说的在理,娘争取好好活,陪我们梦伊一起去好多地方,好不好?”
“好。”
时间匆匆而逝去,转眼一年多过去了。
江梦伊带着许嫣一起趁着春色正好去踏青,走过扬州城的街道,走过桥,她看到桥下的河流,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落水那一次还是程乐欣将自己救起来的。
不知道如今程乐欣与梁岁安他们过得如何?
想必是早已回到苍竹山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吧。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程乐欣与梁岁安时,那天是苏堇逍与泽姗公主大婚。
江梦伊拿着玉佩去到将军府。
下人们挽留她让她留下,她不断的婉拒着。
在与叶凌风和苏满满说完话转身出了将军府后,正好碰上了手牵手走来的程乐欣与梁岁安。
“梦伊姑娘,你也来了?”程乐欣瞧着她这是要离开的感觉,“怎么刚来就走,不进去坐坐?”
江梦伊依旧浅笑着婉拒:“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我得回去了。”
“我其实都知道了。”程乐欣以为江梦伊这样是因为他的身份比较尴尬,他毕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啊?”江梦伊不知道他说的知道了,知道的是什么。
“那毕竟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无关,何况你还是我……”程乐欣没叫出‘妹妹’这两个字。
但那一瞬间江梦伊已经明白了程乐欣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也知道了他们俩是兄妹的关系。
“是啊,梦伊姑娘,其实都过去了,何况那些事也与你无关。”梁岁安开口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你倒不用因为身份的事而避嫌开。”
“不是不是。”江梦伊真的不是因为与程乐欣身份尴尬才这样要急着离开的,于是她解释开来,“我是因为我娘一个人在家等我我不放心才着急回去的。”
“这样啊。”程乐欣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怕别人因为他的身世而有意避开他,“那你快些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
“好。”江梦伊又开口道,“对了,岁安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好好待她。”
程乐欣:“我会的。”
“那我就先告辞了。”江梦伊简单的向他们行了个礼,“后会有期。”
刚说完江梦伊想到她和许嫣即将要离开京城了,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也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江梦伊又改口道:“还是后会无期吧。”
程乐欣与梁岁安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江梦伊话里的意思。
“哥哥,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哥哥。”江梦伊还是第一次喊程乐欣哥哥,她又笑着望向梁岁安道,“岁安姐姐,以后就祝你和我哥哥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梦伊妹妹。”程乐欣还是喊出来了,“你也,毕竟是我妹妹。”
所以总该也喊你一声的。
江梦伊点头应了一声,同他们挥了挥手道:“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哥哥姐姐再见了。”
是真的要走了,要离开京城,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是真的要再见了。
梁岁安也笑着挥手:“梦伊妹妹,再见。”
程乐欣对江梦伊说:“你也是个好姑娘,和江家的人都不一样。哥哥祝愿你将来找到一个好归宿,然后像我与你岁安姐姐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是吗?”江梦伊的眼眶有泪水萦绕,但她努力憋住没让落下来,“那就借你吉言了。”
转过身离开,江梦伊的眼泪夺眶而出。
江梦伊收回思绪,陪着许嫣继续踏青逛着玩。
她当初第一次遇到程乐欣时就觉得很熟悉的感觉,后来才明白,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将梦伊之前确实喜欢过程乐欣,想与程乐欣在一起,但从在娘亲许嫣那里知道程乐欣与自己是兄妹以后,就彻底放下了。
而他们,一生确实再未遇见过。
后来就是千叶山庄出事,爹爹江络轩与娘亲许嫣大吵,他们最终和离。
爹爹从那以后不知所踪,她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已经不关心了。
她带着娘亲许嫣一起来了这扬州城。
扬州城可真好啊,这里水土也很养人。
经过一年多,娘亲许嫣已经比刚来时候的憔悴样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岁。
江梦伊也见到娘亲经常笑,好的心情确实让人显得更加年轻。
时间不停流转,又过去了三四年。
许嫣开始催促江梦伊寻个如意郎君成婚。
江梦伊:“娘,我不想嫁人,我要永远陪着你。”
“可娘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啊。”许嫣欲言又止,便道,“以后总该有个人陪你身边才是。”
“娘,呸呸呸。”江梦伊纠正她,“快把这话收回去,娘一定会长命百岁,能一直陪着梦伊的。”
江梦伊当然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许嫣也会离开她,可她得先欺骗自己,才能对娘亲说着会长命百岁那样的话。
她也是真的希望娘亲能长命百岁下去,这样就能一直陪着自己,自己也能陪着娘亲了。
“那娘就争取多活几年,好好陪陪我们梦伊。”许嫣轻拍着江梦伊的手背,“不过,成婚的事你也得上上心,若是看上哪家公子,娘都同意,只要我们家梦伊喜欢就好。”
“娘。”江梦伊对着许嫣撒了个娇,“成婚的事哪能那么急呢,这些都看以后缘分吧,若是遇上了便好,遇不上那我就陪娘一辈子。”
许嫣笑:“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梦伊这么好,一定会遇到将你当做珍宝一般爱护的人的。”
“不成婚嫁人也没什么,我们从京城带来的银两够我们一生无忧了。”
江家以前的银两,以及卖了江宅的银两等等,七七八八下来,已经够她们生活一辈子的了。
“娘,你不用操心这种事。”江梦伊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每天开心,想做什么想去哪看看,我都陪你。”
我只有娘亲你了,所以我比谁都更加珍惜这份亲情,也会好好陪着娘亲的。
“好,都听我们梦伊的。”许嫣笑。
江梦伊虽然不知道属于她的良缘什么时候到,但她现在只想带着她娘亲好好生活下去。
江梦伊的前面好多年,如今回想起来真的似梦一般。
如今在这里寻一份安谧,任由时光荏苒。
半生如梦的,岂止是江梦伊一个人。
对于叶婉,许嫣来说,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梦一般。
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快乐,又好像短暂的快乐过一些时候。
只是多年以后,又有谁还记得她们呢?
也罢,半生似梦半生醉,
只愿来生能够做自己,只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