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者亡
繁体版

第60章 懦夫

    第二日,木一濛在早膳过后将香囊还给了温昧。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地收下了。

    木一濛也客气地道谢,随即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自香囊事件后,便少了交流,基本上都没有说过话。

    这一点,温珂和骆景帆自然也发现了。

    这二人之间明显有什么古怪。

    发现了这件事以后,温珂也不强拉着骆景帆下棋了,准备想个法子促进一下温昧和木一濛的关系。

    再这么僵下去可怎么得了?

    温珂这一举动让骆景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天知道陪着温珂下棋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当天晚上,温珂就实行了计划。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瓶陈酿女儿红,说要和骆景帆、温昧喝两杯。

    当然木一濛还受着伤,是万万不能饮酒的。

    四人围坐在温珂的房间内用晚膳。

    木一濛嗅到酒香,其实是有点儿馋的,奈何温珂带回女儿红时,就没打算让她喝。

    她只能忍着,多吃菜。

    温珂倒了三杯酒,和骆景帆、温昧一人一杯。

    酒杯里的酒呈现琥珀色,透明澄澈、酒香四溢。

    骆景帆端起白瓷杯闻了闻味道,“还真是陈酿啊,味道香醇浓郁。”可酒到嘴边,骆景帆又犹豫了,看向温珂,“师傅,目前这形势,饮酒不好吧?谁都不知道卫竹韵什么时候会来。”

    温珂十分享受地喝了口酒,“让你喝酒,又不是让你喝醉,小酌怡情懂不懂?”

    “也是。”骆景帆彻底没了心理障碍,抬杯品酒。

    一边吃着菜,木一濛一边偷偷用余光注意着温昧的动作。

    他左手食指的指尖在酒杯杯沿慢条斯理地刮动,整个人显得格外深沉。

    木一濛没敢多看,怕被发现,片刻后便收回了视线。

    温珂喝了两口,又重新把酒杯倒满,看向温昧道:“温昧啊,你我师徒二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吧?”

    温昧保持温和的笑,“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这么久了啊。”温珂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来,我们师徒两人干一杯。”

    温昧微微低首,双手端起酒杯迎向温珂,“敬师傅。”

    温珂笑得开怀,语气豪迈:“好。”

    饮完一杯,温珂将自己的酒杯倒满,把酒坛子递给了骆景帆。

    骆景帆随即给自己和温昧的酒杯添满。

    师徒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气氛正好。

    木一濛快速吃好了饭,然后担任起了给他们倒酒的任务。

    或许是女儿红味道太好,又或许是温珂一直推波助澜,小半个时辰后,骆景帆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抬手挡住了木一濛准备给他倒酒的动作,摆了摆手,“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

    温珂却全然无事的样子,“景帆你这酒量不太行啊。”

    骆景帆表示投降,“师傅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温珂低声发笑,“不喝就不喝了吧,喝多了也坏事。”

    说着,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温昧。

    温昧的酒量可以说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么点儿酒根本灌不醉他。

    不过嘛,心上人就在眼前,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她可注意到温昧喝酒的速度较快,这添酒的频率自然也比较高。

    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她拍了拍身边骆景帆的肩膀。

    骆景帆侧头看向温珂,温珂收回手说道:“为师喝得头有点儿发晕,景帆你陪为师出去散散步吧。”

    骆景帆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动作突然顿住,他当然不会相信温珂的话,以她的酒量,就算喝下整整一坛子,她也不会出现头晕的情况。

    骆景帆看了看还在闷头喝酒的温昧,已经了然。

    无可奈何地放下筷子,骆景帆冲着温珂一笑,“那师傅,我们走吧。”

    温珂站起身来,对木一濛道:“你们二人吃着,我们下去转转,等会儿再带只烧鸡回来,等我们啊。”

    木一濛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温珂满意地转身离开,骆景帆随即走在她身后。

    屋内又只剩两个人,木一濛抱着酒坛坐回原位。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冷凝又有点儿尴尬。

    温昧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或许是酒催发情绪,他心底难受的感觉逐渐放大。

    见他酒杯空了,木一濛侧头问他,“还喝吗?”

    温昧同样也看着她,她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好了,不留一丝痕迹。

    额前的碎发稍显凌乱,清亮的眸子里带着疑问,烛光的作用下,脸上的光影倾斜。她刚喝了水,唇上还微微浸润带着光泽。

    他不可抑制地喉中干涩,动了动喉结,沉声道:“你把酒坛给我吧。”

    木一濛挑了挑眉,“哦,好。”

    她伸手将酒坛抱起来递给他。

    温昧接过酒坛,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随后又将酒杯倒满搁置在桌上。

    然而这一杯酒下肚,刚才的燥闷感非但没减少,甚至还有加重的迹象。

    温昧微微低着头,端起酒杯再次一口气喝完。

    女儿红再香醇,这么急的喝法,也会呛喉。

    可这烈喉的滋味儿却恰恰让温昧觉得罢不了手。他急需要其他的刺激来淡化心头的蠢蠢欲动。

    眼看着温昧一杯又接一杯,木一濛也没拦着,任由他喝。

    直到本就剩下不多的酒全部被他喝完之后,她才突然问道:“借酒消愁?”

    温昧转头看向她,似乎是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木一濛见他唇色红润,又问:“你喝醉了?”

    温昧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可喝醉的人也从不说自己醉了。”木一濛目光明锐。

    “真的。”他一本正经。

    “哦。”木一濛所有所思,继续问他:“那我是谁?”

    温昧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没醉。”

    她忽地笑了,故意放低了语调,“可我看你好像已经醉了的样子。”

    她的声音比起平常多了两分魅惑感,温昧迟疑了一瞬,有些不太清醒地说了句,“也可能是醉了吧。”

    “一下醉了,一下没醉,你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温昧:“……”是挺矛盾。

    “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试试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温昧点点头,“你问。”

    “你是为什么不喜与人皮肤接触?”

    温昧的眸子微凝,嗓音幽沉,“天生的。”

    “那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我?”

    温昧陡然一怔,一时处于震惊中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因为这个吗?”木一濛追问道。

    他仍旧未语。他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她这么问出来,他就是说不出狠话,甚至……其实他打心底还在期盼着某种东西。可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却又隐埋于深处假装不知。

    木一濛在他的沉默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因为这个,你完全不必担忧。”她忽然侧身凑近了他一些,“我不介意。”

    温昧的眸子睁大了些,“不介意?”

    “对,不介意。”

    似是鬼使神差的,他启唇问道:“若是一辈子都不能呢?”

    “那也没关系。”

    温昧身体颤了颤,她的话好像给了他偌大的希望。

    可同样的,她回答得太轻松。

    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却已经在想以后……

    不能触碰即意味着,无法有肌肤之亲,无法进行男女之间正常的亲密交流,更加无法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子嗣。

    她现在或许只是情感正盛,再加上他屡次拒绝,会不会掺杂着对他爱而不得的不甘心?终有一天,她会不会羡慕他人,后悔和他在一起?

    他无法得知这个答案,他没有把握能够长久的留住她。

    可另一方面,他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出现。

    没关系,如若以后她要走,放她走就好,她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久久未说话,木一濛也没有说话,她想,他的犹豫,也正是他对她动情的证明。

    既然话已经说开,知道他的顾虑,也知道他在刻意隐藏感情并不是对她无意。这样的局势,显然她处在有利的一方。

    她想了想,最后又给了他最后一击,“温昧,加上这一次,我一共向你表态了四次。都说事不过三,可我为你破了例,甚至苦心费神的猜测你不答应我的原因。”

    闻言,温昧深深地看着她。

    “原因我也猜对了,我也表明了不会介意。你之前的拒绝以及你的苦衷我都抗下了,我做到这样的地步,你若是还要做个感情上的懦夫,那我……无话可说。以后……我也是真的,真的再不会……”她顿了顿,继续道:“再不会给自己机会,到时候就算你反悔……”

    她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可坚定的眼神里已经准确的传达了信息给他。

    温昧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明显。

    木一濛紧接着又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逼你,我给你时间考虑。我也向你保证,这一次以后,你若还是坚持,那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我……”温昧张了张唇,喉咙却似乎被卡住了说不出话来。

    木一濛端正了坐姿,看向他,“你觉得多久合适?给我一个期限吧。”

    他略微沉思,说道:“明日,明日我就给你答复。”

    他现在喝了酒,他不想在半醉不醉的状态给她回复。而且,他的确需要花一点时间捋一捋,怎么告知他身体状况的真相。

    或许,真的应该全部告知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那我等着。”

    “嗯。”温昧点了点头。

    两人如此一番交谈过后,气氛似乎好了些,不再像之前一般的冷寂。

    屋顶之上,温珂抬起一只手悄悄盖上瓦片,另一只手捂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随后,她扬了扬手示意身旁的骆景帆先下去。

    骆景帆颔首,是怎么悄悄上来的,就怎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温珂紧跟而下。

    楼下院子里,骆景帆和温珂对立而站。

    温珂心情非常好,骄傲似地看向骆景帆,“怎么样?为师的计策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吧?”

    骆景帆颇感头疼,但是温珂的办法确实改变了温昧和木一濛之间的关系。

    他了解温昧,他说的明日,怕是要将一切都告知木一濛了。

    骆景帆微微点头,“是,师傅您真厉害。”

    “那当然,我手下弟子几千人,多少人是由我促成仙侣的,你太小看你师傅我当红娘的能力了。”

    骆景帆摇摇头,“师傅你要是把这些时间用在修炼上,也不至于三千年了还停留在八层圣境。”

    温珂脸上的笑意轰然崩塌,“你皮痒了是吧?”

    骆景帆顷刻间缩了缩身体,“并没有。”

    “你说都说了,还没有!”温珂盯着他,“总比你好,都被逐出仙山了,恐怕你的修为也只能停留在六层玄境了。”

    骆景帆却笑了笑,“这个,就不劳师傅操心了。我在寒冰狱七七四十九天,非但没有损失修为,反倒在离开仙山不久之后突破了七层天境。”

    “什么?”此话一出,温珂也震惊得瞪眼,不敢置信地问:“你突破七层天境了?”

    骆景帆尤为自豪,“当然。并且我对御冰之术已经有了极大的突破,说起来还全靠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寒冰刑。”

    温珂沉默,她很早就知道骆景帆的天赋简直比万年前的掌门师兄还要高。但她没想到的是,骆景帆二十多年就达到了他们至少要花费千年时间修炼才能达到的境界。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来形容了。

    他天生就该成仙。

    想到这里,温珂又禁不住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让你重回仙山的。尤其当下这件事,你要尽力去搜寻卫竹韵以及她可能还存在的同伙,最好趁这次机会抓住卫竹韵,一是除害,二,你也可以立功。”

    “师傅。”骆景帆深深朝着温珂鞠了一躬,“师傅为徒儿担忧,徒儿都知道。不管能不能再回仙山,徒儿心中也始终挂念着仙山。不过师傅手下始终还有许多弟子都需要师傅去费心,徒儿知道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师傅不必为我忧心。”

    温珂点了点头,“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当然不会干扰你。确如你所说,我手下还有许多弟子需要用心教导。此次也是突发事故,今年新弟子的课程也全由掌门和二师兄代劳。希望这件事能早日有个结果。”

    骆景帆把右手背在身后,“好了师傅,我们现在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不行啊。”温珂皱眉。

    “怎么了?”骆景帆问道。

    “我们忘了买烧鸡了,出来之前是不是说过要买烧鸡回去?”

    骆景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