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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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两不相欠

    “木姑娘,地牢阴暗,小心脚下。”

    “嗯。”木一濛低声应着,一步一步跟着小太监走进地牢。

    一踏入地牢,浓烈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地面上可见暗色的血迹。

    穿过悠长的通道,小太监领着她拐了一个岔路后,不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南宫傲然背对着她站在一排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

    他身旁不远处站着两个携剑的御前侍卫。

    “皇上,木姑娘带到了。”小太监跪下说道。

    南宫傲然回过头来,挥了挥手,“你出去等。”

    “是。”小太监起身离开。

    木一濛福了福身,“舅舅。”

    “舅舅答应过你,会替你给木毅报仇,舅舅做到了。”他说完看向右边的侍卫,眼神示意。

    侍卫会意,走到第一具尸体前头,蹲下掀开白布,露出来的是一具男尸。

    似乎是死不瞑目,还张大着眼睛,嘴角有干涸的血渍。

    侍卫一连将剩下尸体身上的白布都掀开了。

    木一濛一一看过去,比对那伙儿人的面貌,在这里的,只有其中四人。包括那伙人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也在这里。

    已经死了,死状相比其他人要更加恐怖,瞳孔通红可见血丝,眉心处有还一个血色的箭窟窿。很显然是生前中过一箭。

    “在沧澜的只这四人,其他地方的细作也都被灭杀。若你想见他们的尸体,朕可以命人送到沧澜。”

    木一濛摇头,语气冷漠,“死了就好,没有必要再见。”

    她当然相信南宫傲然的手段,绝不会留下一个细作的活口。

    “死相难看,不见也好。既已经给木毅报了仇,你也安心吧。”

    “嗯。”木一濛点了点头。

    但是安心?怎会安心?

    尽管这些人死了,她也并没有报仇的快感。

    反而更加怅然,这些人该死,可她干爹,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算得上是一个了断了。

    不是对逝去干爹的了断,是对她自己的。

    逝者已矣,这是作为生者的她给自己对于木毅的死做的了断。

    这些人死了,也就代表沧阙国举国上下感染毒疫的事情已经被传到另外两国。

    也就是说,开战在即。

    “舅舅。”

    “你说。”

    “这些天一濛考虑清楚了,还是坚持原来的决定,一濛的心,不在皇宫。”

    南宫傲然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真是和你爹一样倔犟的脾气。可舅舅不能同意,更加不会放你一个人去闯荡江湖。”

    “舅舅,一濛不适合留在皇宫,还望舅舅成全。”

    南宫傲然还想劝什么,却见她神情坚定,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曾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年轻且坚毅的面孔。

    他这个外甥女,长得极像她的母亲,性格却完全继承了她的父亲。

    他闭了闭眼,随即话音一转,“就这么不想留在皇宫?”

    “对不起,舅舅。”

    南宫傲然睁开眼,无可奈何道:“罢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舅舅不再强留你。”

    “谢谢舅舅。”

    她并未向南宫傲然提起衡海仙山的考核一事。

    温昧和她提到参加衡海仙山考核的时候,她是有这个想法要去的。

    可那晚他的一吻之后,却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原本觉得他是真的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那次在船上他的表现就很明显。

    可自相矛盾的是,他为什么他要趁她睡着的时候轻吻她的手?

    还是说,温昧是在上一次船上的意外之吻后开始对她产生男女之情的?

    她不讨厌温昧的触碰,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了解他的为人。更何况温昧与她的恩情难以回报。

    如果他喜欢她……

    光是猜测而已,她居然会莫名觉得心跳乱了。还有种陌生的难以抑制的情绪不断蔓延。

    其实她知道,当自己已经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时,她早在不知不觉间,亦对温昧产生了不同的心思。

    从地牢出来,木一濛乘坐来时的轿子回了乐阳殿。

    刚下轿子,她就发现温昧站在殿前。

    她脑子里顷刻间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一晚上,一时间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等到空轿子被人抬着离开后,温昧才看着她笑了笑,“一濛,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木一濛点了点头,并不介意。

    “我是来道别的。城中毒疫已解,师兄已经离开,我也要走了。”

    木一濛知道他会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你去哪里?”

    “暂时打算回濯莲镇。”

    “你可以等等吗?”

    “嗯?”他低沉的略显疑惑的嗓音随着清风略过的声音一起传入她的耳里。

    “你再等一等,我去和舅舅说过以后一起离开。”

    温昧愣了愣,“你舅舅同意你离开了?”

    “是,他同意了。我原以为你还要再过几天才会离开。”

    “你也要回濯莲镇?”温昧思索着问道。

    木一濛完全没看透他的心思,他现在的表现,完全不似听见喜欢的人说要一起同行的开心。

    她真的怀疑那一晚是不是在做梦?

    是她有了这样的心思,却把梦境当真了?

    木一濛整理了下情绪,低声回答:“是。”

    “明年三月你要参加仙山的考核吗?”

    她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去?”

    可凡是考核成功的人,都将留在仙山修炼,不得再参与人间事。

    温昧唇角微扬,似乎在鼓励她,“当然,我觉得你一定行。”

    “你呢?”

    温昧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医术高超,听闻仙山有医宗,你没想过要去?”

    温昧摇头,“我志在山野间,没有这个想法。”

    木一濛握了握拳,她不愿优柔寡断,于是直接问道:“前几天你为我施针的那天晚上,有没有……”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却被他开口打断,“那天晚上你睡着了,我为你抽针后就随师兄一道离开。难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木一濛心陡然一沉,“没有发生什么。”

    “那就好。我今日便会离开,恐怕等不了你。圣上知道我救过你的命,已经给我赏赐了不少金银,你不必再为此事耿耿于怀。况且我们之间来之前就做了交易,你护送我来沧澜,我为你诊治。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也都会是朋友。”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预备出发了,一濛,我们有缘再见。”

    完全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说完了这番话,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连背影,都透着决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