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恒国度咏叹名为英雄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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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克林斯的秘密

    还有三个月!

    亚伯罕用手抚摸着树上的凹痕。

    随着父亲规定的日期越来越近,所以即便是到了炎热的夏日,亚伯罕也不得不跑到这深山老林来。

    “呼——”少年长呼了一口气,架起了手中的剑。“[卡尔斯特流·闪灵]!”

    伴随着少年的攻击,[伊格德拉希尔]的树干上出现了另一道浅浅的划痕。

    “还是没有命中么?”亚伯罕看了一眼树上的痕迹。尽管已经进行了多次练习,亚伯罕成功将剑技释放在理想位置的情况还是少之又少。

    所有[武技]在成功释放时,肉体上会短暂的出现肉体的属性加持,越是熟练的[武技]获得的加持越强。

    父亲教给他的这一个剑技[闪灵]在释放时则会获得强烈的速度加持——所以亚伯罕也不太好控制最终的落点。

    “哎——休息吧。”亚伯罕有些疲劳地坐在了地上。[武技]带来的加持,是引导身体中的能量一瞬间爆发出来,所以就亚伯罕而言,连续释放剑技亦是一种在身体上无法支撑的消耗。

    距离老爸开始教自己剑技,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亚伯罕看着自己已经磨出老茧的双手。

    这些天来受到的苦难,是之前远不能比的。毕竟父亲一直秉承着要让其亲身体会剑技精髓的原则,不断与亚伯罕进行着实战演练。

    好几次,亚伯罕都感觉自己快要死在剑下了——幸亏老爸还知道手下留情。

    ——

    可是,今天依旧是没能成功啊!

    亚伯罕无奈地躺在草地上——树下奇特的灰绿色草皮,传来了丝丝凉意。

    要在今年的英灵祭典前破坏掉[伊格德拉希尔]的保护层——父亲是这样说的。但眼下,据那个英灵祭典也只剩下两个月了……

    英灵祭,似乎是在六月初。

    亚伯罕回想着,一年前发生的事情。特别是,那一天——

    明明,那个女孩还叫自己陪艾莉去参加英灵祭典来着……

    不知不觉中,亚伯罕心中再一次回想起那天的遭遇,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差了好多。

    “呦,表情不要这么难看嘛。”在亚伯罕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蹲在了他身旁。

    “啊啊啊……”亚伯罕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惊慌地向后退着。

    “……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陌生的男子无奈地看着他。“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什么?亚伯罕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年纪,是“约恩”村里的人吗?不可能啊,完全没见过!

    亚伯罕仔细看着男人的脸,虽然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到是谁。

    然而,下一秒,男人直接原地消失了。

    “怎么可……”亚伯罕吃惊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坪,似乎这个人没有来过一样。如往常一样,微风吹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哪里,有哪里不对!亚伯罕惊慌地看着周围,如往常一样的环境现在却让他感到违和。

    “话说——小子,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男人又突然出现在亚伯罕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亚伯罕惊慌地转身后撤,慌乱之间,他重重跌倒在地。

    “哈,有必要吓成这样吗?”男人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唔……”亚伯罕狼狈地准备爬起来,但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与眼前的人慢慢重合。“怎么可能?莫非您是……”

    曾经和父亲一同生还的战友,同时也是让自己尊称为师父的家伙——让·克林斯——在最近与父亲的训练中,亚伯罕终于在无意间得知了他的名字。

    “哦?看样子你小子总算是想起我了。”大叔大笑着伸出手把亚伯罕拉了起来,“看样子亚德把你练得不错,看上去壮实多了……”

    ——

    亚伯罕尝试问过父亲许多关于过去的一些细节,其中对于让·克林斯,也就是亚伯罕的魔法导师的事情也有提及。

    根据父亲所说,当年爷爷与让的父亲也是好友,并且一起参加了魔物的讨伐。但当爷爷失去联系后,奶奶也得了重病不久后离世。于是,当时才十岁的父亲便寄宿在师父的家里。

    ——

    “对了师父,您突然想起来剃胡子了。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那个戏团其实最近解散了。就是偶尔,也想改变一下形象罢了。”让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有什么隐瞒。

    不过亚伯罕没有去怀疑,他只是单纯地为与师父的再遇而高兴。

    之后的一段时间,二人坐在[伊格德拉希尔]树下,漫不经心地谈论着近况。

    虽然,亚伯罕很在意自己师父消失了近一年,究竟是去干了什么,但却迟迟未开口询问。

    “看你的样子,应该跟亚德学了不少东西吧?”

    “还好吧……但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还是远远不够啊。”

    “修行总得慢慢来。”让看了一眼[伊格德拉希尔]树上的凹痕,“你每天都来这儿吗?”

    “嗯,差不多吧。毕竟这就是父亲给我的修行内容。”

    “嗯。”让摸了摸树上的凹痕,“你们爷俩都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吗……”

    三言两语打听完近况后,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

    “……”

    “对了师父,”亚伯罕突然开口说到,“您教我的魔法我也一直都在练习着,什么时候能再教我一些吗?”

    “……”

    “师父?”亚伯罕有预感,师父似乎有什么事想对自己说。

    “其实吧……不用再叫我师父了。”让开口说到,“你父亲有着远超我的本事,有他教导你,足够了。”

    “诶?为什么……”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这突如其来的说辞使得亚伯罕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也对你说过吧……魔法师的一生只有一个师父……”让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也知道了吧,你是传说中的讨龙者的后代,再度选择了冒险者这条道路的你以后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魔法老师,再次成就卡尔斯特的光辉……而我的魔法,对你而言没有什么用处……”

    “您说什么呢!”亚伯罕不理解师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并没有觉得……”

    “呐,亚伯罕——亚伯罕·卡尔斯特,就直说了吧,我没有资格你的师父。”让·克林斯打断了亚伯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即使我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在那些零碎的日子里,亚伯罕已经与眼前的男人有了无法割舍的羁绊,所以并不想就这样与他断开联系。

    “也罢,”让用带着些许忧愁的眼神看着亚伯罕,“故事的序章,你迟早要知道的,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吧……”

    ——

    这是在未知之森出现异动前就发生的故事。

    克林斯,是“韦克尼斯”镇上有名的幻术魔法师家族。拥有克林斯血脉的人,都能在精神魔法光暗魔法中有着极大的天赋——镇上的人们都仰仗着这个家族的力量。

    但五十六年前,当检测出未知之森中恶龙降世的时候,这个家族的族长,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却是在镇上第一个做出撤退决断的人。

    然而,当传言中的恶龙被讨龙英雄斩杀的时候,他却又改口说有克林斯一族的人进行了协助。作为一族之长的他,为了稳住在“韦克尼斯”的地位说出了如此粗鄙的谎言。

    但讨龙英雄却没有反驳他,相反,他还与族长的儿子施·克林斯,成为了挚友。人们变顺理成章地认同了族长的谎言。

    但随后,族长却利用自己儿子的关系,变本加厉地让讨龙英雄前去危险的未知之森收集稀有素材,低价从他那里买入再高价卖出。

    克林斯一族靠着这些鄙陋的勾当狠狠赚了一笔。随后的第十年,讨龙英雄再度受到族长前往讨伐巫妖的委托。

    巫妖临终前释放的强大诅咒让他实力大减。

    冷血族长便打算放弃这枚棋子,叫了些人准备将其暗杀。

    然而,此时族长那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儿子施终于发现了父亲一直以来的丑恶计划,于是便开始了与父亲的斗争。

    之后,克林斯一族经过内斗,当老族长的儿子成功得到族长职位的时候,这个家族已经元气大伤。

    可讨龙英雄的工作还在继续,作为新族长的施·克林斯对他心中有愧,派出几位被视为心腹的冒险者与他组队行动。

    然而,在第三个十年,当灾难再次降临时,原本想要帮助讨龙者的冒险者却狼狈地逃了回来。而讨龙者亚克斯为了掩护他们撤退,独自一人面对魔物。

    ……

    原本,施·克林斯想靠照顾好亚克斯的儿子,来寻求哪怕只是一丝的救赎。

    但当第四个十年到来时,就如同四十年前一样,没有英雄站出来。有的,依然是卡尔斯特的少年。

    只有二十岁的亚德·卡尔斯特接到了前去未知之森讨伐魔物的委托。

    但即使是有冒险者协会的人员支援,即使亚德他再怎么努力指挥,再怎么舍命一搏,我们依旧败下阵来。

    幸存的冒险者们靠着亚德的指挥逃回了镇上。最后靠着王的军队,成功镇压了魔物。但最后,人们将这一切,将自己的无能与愤怒全部宣泄在了亚德身上……

    ——

    “……”亚伯罕静静听着让的讲诉——这些大多是和父亲说的故事一样,只是换了一个视角去诉说罢了。

    “……说实话,当时镇民们将一切归结于亚德的时候,其他幸存者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庆幸……”让·克林斯痛苦的捂住了脸,说话的声音也就如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不配做你的师父……”

    此刻,亚伯罕的内心究竟是如何呢?

    他对于所谓的克林斯一族没有多少怨恨——他之前就在父亲口中了解到,在爷爷离开奶奶病逝后,是克林斯一族抚养着尚且年幼的父亲。

    他当然也会感到厌恶厌恶,厌恶那些不分黑白,推脱责任的镇民——

    但是,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

    且不说亚伯罕,就连当事人,亚德·卡尔斯特,在偶尔谈论起让·克林斯这个人物时,表现出的也绝不是憎恶。

    虽然亚伯罕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个被他擅自称作师父的人,的确也给了他一些魔法知识以外的东西——一个月甚至更久相见一次,但每当亚伯罕有什么心事的时候,总是可以对他说——这个叫让·克林斯的男人,总是会听着他的烦恼,教导着他。所以——

    “这些事,与师父没关系吧?师父并没有做错什么。”亚伯罕看着陷入沉默的让。

    “……”让不再开口,似乎陷入了曾经那段痛苦的回忆。

    “不论是我,还是父亲都没有怨恨过您”亚伯罕坚持着说了下去。“难道这就是您想要的吗?今天来这里,就只是想做这些吗?”

    让·克林斯依旧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明明是您,是您在我迷茫的时候说错不在我!叫我自己去确认最终答案的!而现在,这就是您的答案吗?”

    “……”

    “……”亚伯罕的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酸楚,为什么眼前这个曾在无尽的迷茫中开导了自己的男人,现在却是这样……

    虽然才正午,亚伯罕却罕见地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师父,请在这等着我!”

    说完,亚伯罕便挎着剑离开了[伊格德拉希尔]之树。

    远远地往回看去,让·克林斯灰色的背影,仿佛与[伊格德拉希尔]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仅凭自己是无法说服师父的………亚伯罕转身离去,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

    亚伯罕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但唯一可以确认的,自己一定要帮师父走出心中的愧疚。

    “……老爸?”亚伯罕推开自家门走了进去,却看见亚德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您…您还在啊?”

    天色并未完全变暗,在亚伯罕的印象中,即使自那之后父亲不再前往“韦克尼斯”运送货物,但还是很晚才能见到他的踪影。

    “你小子到是回来的挺早啊。”亚德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怎么,是我规定的任务完成了?”

    “嘛……那倒没有……”亚伯罕畏畏缩缩地回答着,毕竟最近的实战演练本就没少吃苦头,让他现在对自己的父亲有些抵触。

    不过这样或许正好……

    “其实吧……”亚伯罕原本就打算让父亲和师父见一面的,但现在到嘴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

    “他来了吧……让·克林斯。”父亲放下了茶杯,刀锋般的眼神扫过亚伯罕。

    “嗯…是啊……”亚伯罕有些紧张地回答到,父亲的话语如此平静,他也揣测不了父亲现在的心情。况且,父亲是怎么发现的——师父到来的事。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亚德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已经猜到了让·克林斯会对亚伯罕说什么,“反正他肯定是跟你讲了一大堆自暴自弃的花吧。”

    亚德是和让·克林斯一同成长起来的,所以对于他的性格,亚德十分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

    “今晚,能不能去平时训练的地方见师父一面?”亚伯罕战战兢兢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你小子真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他的想法?”

    “起码,你应该要比我了解师父的为人!只靠我是说服不了他的!”亚伯罕十分肯定地看着亚德,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行吧,我会去的。”亚德似乎也有些动容,“到时候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啊……”

    ——

    最终,夜幕降临之时,亚伯罕看见父亲匆匆出了门。

    会变成什么样呢?亚伯罕并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正确,但现在的他,坚定地认为,这就是问题的最优解答。

    但他同样也无法想象父亲会和多年未见的好友开怀畅谈。

    ——

    ——

    ——

    那一晚,亚德没有回来。

    尽管亚伯罕在家门口等了多久,也没见到归来的父亲。

    老爸谈得怎么样了?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他只能相信,亚德的行动,以及让·克林斯最后的答案。

    ——

    终于,天空泛起微光。亚伯罕急切地向山林中[伊格德拉希尔]之树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到达目的地时——在第一缕曙光照耀的平坦的原野,父亲与师父鼻青脸肿地并排靠在树旁。

    在别人眼中,这或是极度滑稽的场景。

    但眼下,亚伯罕似乎能听懂,两人之间无声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