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村子里逛了逛，许多人已经不认识我了。

    秋儿姐姐家确实有了两个孩子，老大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以前的村小不见了，最近的小学，离这里也要十公里。

    学校应该是能住宿的吧，如果每天徒步上下学，我真的会心疼这些孩子。

    我特意开车去这所小学参观了，是一个估计有五六百人的小学。

    带领我参观的是一个中年女教师，她很热心，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解学校的创建历史。

    她说“我们这所学校自解放前就有了，一直在招生，这些年学校的教学水平也提高了。”

    我对她讲“如果我的村小早取消一年的话，我就来这里上小学了。”

    她回应“是么？现在我们学校是附近唯一的中心校。”

    夏风微拂，余晖潜入，翻飞的书页透着金黄颜色，我看见了泛黄的墙面上贴着卷了边的名人名言，有白点的黑板上写着规范的粉笔字。

    她说“我们学校的学习氛围是很浓厚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所有陈设。

    这个中年女教师又带我参观了学生宿舍，一个小房间里摆满了床架子和生活用品。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学校还跟我小时候读书的条件一样：一张小床要睡两个人，没有储物柜，墙壁还掉灰，热水要用热水壶，上厕所要跑到教学楼去……

    我想起星雨泽的一笔资产，每月固定捐赠善款给儿童。

    或许是受星雨泽的影响，或许是受我幼时经历的影响，我决定给这所小学捐款两百万，明确提出希望他们能修缮宿舍楼。

    那女教师一听见我说要捐款，脸都笑成一朵花，领着我往校长办公室去，可惜校长不在办公室。

    我本想着学校给我一个账号，我直接打款就行了，那女教师非要留着我见一见校长。

    这样也好，免得善款被有意之人私下吞没了。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个一个合作谈妥的，是星雨泽一个一个通告跑出来的。

    我在校长办公室坐了不到二十分钟，一个戴着眼镜、微胖的男性就走了进来。

    虽然这男的有些中年发福，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一脸正气，就比如那坚定而宽厚的眼神。

    女教师向他喊“黄校长！”

    这黄校长和女教师的笑容是一模一样的，感觉把脸都笑大了一倍。

    他走上前赶紧和我握了握手，道“感谢！感谢你的资助。”

    我说“不必言谢，一点心意，想要帮助这些孩子们。”

    黄校长说“学校资金紧张，宿舍修缮的确是个大难题，我们正发愁怎么周转呢。”

    他又问我哪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夸赞我年轻有为有爱心。

    我最擅长的就是公关工作了，这些话术的应对，我手到擒来。

    聊了一会儿，黄校长还要请我在学校吃晚饭，给我写感想信，还想召集孩子们来感谢我。我真的觉得没必要，就全部拒绝了。

    天色渐暗，孩子们都在铺满碎石的操场上玩耍，他们的衣服真不算整洁，走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汗臭味。

    我见过大城市里的孩子是怎么样的学习环境，所以更加心疼这些孩子了。

    妈还在家给我准备了晚饭，我该走了，黄校长带着几个老师非要送我到学校门口，这个我欣然接受了。

    走之前，我对操场上一些比较高的孩子们道“好好读书，好好考学，这会是一条十分有用的路。”

    希望他们能听懂这句话，那是我走过的路。

    按照医嘱，我每个月要到医院复诊。

    老家山清水秀的，我的头痛好多了，医生说，只要多休息就会缓解病情。

    “牛大花？”

    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我，转身便看见一个发色黑白相间的“小老头”。

    只一秒钟，我就认出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花大牛！”我诧异道“你怎么看着这么老？”

    花大牛比我大不了几岁，现在怎么长得一副中年人的模样，一头的少年白更严重了，皮肤浚黄，牙齿发黑，身上的衣服都结了块了。

    花大牛“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看看。”我回答他。

    难得他还能认出我，这几年受艺人圈子的影响，整容手术做多了，我早就面目全非了。

    我邀请他“一起吃个午饭吧，大牛。”

    他嘻嘻地笑着，和十二三岁时一模一样，开心点头“好呀好呀。”

    “上车。”我喊花大牛。

    花大牛摸索着打开车门，上了车。

    近距离间，我好像闻到了花大牛身上的汗臭味，我眉头微皱，转念间就松开了眉眼。

    怎么不是呢？

    花奶奶去世这么久了，花爷爷只怕也老了许多，花大牛一副小孩神色，只怕是没几个人在意他的穿衣吃饭了。

    回想起幼时花大牛对我的保护和陪伴，还有那年父亲病重花爷爷给予的帮助，出于同情，出于感恩，我好想报答花大牛和花爷爷。

    “想吃什么？”我问他。

    花大牛嘴角流出口水，说“吃肉。”

    我找到一个很经典的中餐店，离花大牛家也不远。

    “服务员，把你们的特色炒菜上三个，再来个山药猪蹄汤。”一进店我就自己叫菜了。

    花大牛跟在我身后，服务员们频频看向我，她们认识花大牛，不认识我。

    “尽快上菜。”我催促服务员，我怕花大牛饿坏了。

    “好的，稍等。”现在还不是晚饭的饭点，餐厅里人很少。

    “牛大花，你还在读大学吗？”他问我。

    “已经毕业了，不过还在读书。”我说。

    他好像在回忆什么，慢慢说出一句“你一直都不回来，好像……”

    我给他倒了被白水，沉下声音说“读书太忙了，大牛。”

    他“哦哦”两声，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

    我又给他添了半杯，我问“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赚钱？”

    花大牛说“在帮我爷编篾筐，平常我自己收废品能卖钱。”

    我刚刚看见了，花大牛随身带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有几个塑料瓶子。

    我的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猜想花爷爷和花大牛的生活并不宽裕，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

    出餐很快，我看大牛没敢动筷子，我夹起一个猪蹄放到他的餐盘里，说“吃啊，大牛，别讲究什么。”

    大牛果然很自然地吃起饭来，跟读书时一样，吃饭速度很快，又吃得很多。

    我舀了半小碗山药汤，坐在花大牛对面看他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我送花大牛回家，只送到了进巷子的路口。

    花大牛说“去我家坐一坐吧，我爷会很高兴的。”

    我说“今天不去了，我还有事要忙。”这么大了，我其实还是有点怕花爷爷。

    路灯下，花大牛和我互道“拜拜”，犹如那年花大牛护送我集训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