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上帝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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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学校洪水

    我不懂,为什么有智力障碍的花大牛总是能跟男同学们打成一片。

    那些叛逆的男孩子们,打篮球时总喊上花大牛,打游戏也会教花大牛,就连吃饭,他们也总是坐在一起。

    直到初三那年,学校涨洪水了。

    白光乍现,惊天一声劈雷,吵醒了熟睡的同学们。紧接着,倾盆似的大雨直泻而下,门外噪音太大,我们都无心睡眠。

    我看了看闹钟,五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起床铃就要响了,与其躺着睡不着,还不如起床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跻上凉拖鞋,站在宿舍门口,看见走廊已经湿透,学生们都不敢出去,雨太大了,风也很狂。

    同学们都在观雨,雨越大,他们越兴奋。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就是想感受一下狂风暴雨而已。

    如果疯狂点,跑进雨里嬉戏,那也没什么,对调皮的同学们而言,那就像是体验了一场书本里的泼水节。

    天空黑黑的,学生宿舍也黑黑的。不一会儿,教师宿舍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老师们醒了。

    隔着层层大雨,我还没看清谭老师的房间是亮着还是没亮,就“哐”地一声,全校停电了。

    直到七点半,雨才稍微小点。

    短短两个小时,我们再起床看时,教学楼的第一层已经被淹了,别说学生们了,就算是一个高个子的老师,走进积水里,也很难不被淹没。

    我们暂时不用上课,躲在较高的宿舍楼里。我心想,幸好今天不用上课,我昨天的作业都还未完成呢。

    操场上,四个保安正在积极地给学校排水,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背影,是谭祈老师,看样子,已经忙了很久了。

    哎,连望江初中都被淹了,山城县应该是淹了许多。尽管如此,走读生们都坚持到校上课。

    花大牛淌着积水走进学校,见此情景,二话不说放下书包,脱了衣服,一头钻进浑浊的洪水里。操场上五个身影变成六个。

    一个高瘦的保安对花大牛喊到“注意安全,有的地方水深!”

    花大牛笑呵呵地道“好!”

    谭祈老师见花大牛,也喊道“花大牛,不要逞强,安全最重要。”

    花大牛赤条条的身体穿梭在各板房之间,出乎意料地,花大牛对这个学校的了解,居然比在这里上了十多年班的保安还了解。

    他一个深呼吸,扎进浑黄的洪水里,“咕噜”“咕噜”,几个大气泡浮出水面,那一侧的水就降低了不少。

    原来那里的排水孔被树叶迷住了,花大牛钻进水里,只是清理了树叶,就疏通了学校的排水管道。

    保安们反应过来,都夸道“做得好!同学。”

    花大牛笑呵呵地,跟几个同班同学打招呼。

    果然,这几个同学也淌进了水里,他们光着胸膛,把裤子卷得高高的。

    慢慢的,水里的同学越来越多。看着慢慢下降的水位,他们的努力似乎卓有成效,我对上铺的许敏道“我们也去水里帮忙吧!”

    我带着女生们,拿着洗脸盆和桶,一瓢瓢地把积水舀到校外的排水沟。

    我们盆接着盆,脚并着脚,人多力量大,积水很快就只剩浅浅一层了。

    男同学们还是忙碌着,我发现,初一时是“大块头”的花大牛,和现在的男生们比较,已经变成了小弟了。甚至连我,似乎也和花大牛一样高了。

    是花大牛变矮了吗?不是,是因为花大牛比我们年长几岁,发育早,而现在我们也长大了。

    我们生活在板块的边沿地带,距离地震带很近。

    学校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播放新闻联播,最近最大的新闻就是——棠县地震。

    我们不知道棠县在哪儿,只是天天在电视新闻里看见地震之后惨败的景象。没有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上,对我们来说,新闻里的苦难离我们很遥远。

    谭老师告诉我们,说“棠县是我们的兄弟区县,一方有难,八分支援。”

    学校广播也在播放“献出一份爱心,举托起一片希望。”

    新闻里也播放了,全国各地都在捐款救灾。作为新时代接班人的我们,当然也要为受灾人民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新校服,再看看我们教室的新黑板,我们的成长受惠于诸多不知名的爱心人士,我们每个同学都被教育了要感恩。

    现在就是回报那些不知名的爱心人士的时候了,同样也是回馈社会。

    我摸了摸兜里的二十元,那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第一的奖学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一分没舍得花呢!如果捐钱的话,就捐一块钱吧。

    谭老师拿着一个纸盒子走进了教室“自愿捐款啊,没条件的不强求。”说着对我招了招手“牛大花,你来管理这个箱子。”

    我回答“好的,谭老师。”我走上了讲台,谭老师说要去开会就离开了。

    花大牛第一个走了上来,拿出两张红灿灿的一百元,放进了纸箱子里。

    我一脸震惊,怎么捐这么多?我把花大牛的两张一百从箱子里拿了出来,问“你捐两百吗?”

    花大牛从我手里抽出那两百元,重新放进了箱子,说“对啊,两百,我爷说的。”

    我问“为什么捐这么多啊?”他家好像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吧,他爷爷还靠卖篾框赚点钱呢。

    花大牛说“我爸爸是抗震救灾的烈士,人民有难,我们家必须帮助他们。”

    难怪之前从来没见过花大牛的爸爸妈妈,只有花大牛的爷爷奶奶。我以为花大牛的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来,原来花爸爸牺牲了。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捐了五毛、一元、两元、五元、十元。

    捐款将近尾声,我的思想一直停留在花大牛捐款两百的一幕,毫无意识地,我拿出了我兜里的二十元钱,放进了纸箱子里。

    这二十元,值得!集小流以成江海,希望地震中的人们能好过一点。

    后来我问花大牛,类似“你爸爸什么时候去世的?”“你妈妈也去世了吗?”的问题,才了解了花大牛的家世。

    花大牛的爷爷是抗美援朝的战士,十七岁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后来转业了,做点农用手工品,每个月有两三百退休金;花大牛的奶奶好强,为了不被有退休金的爷爷看不起,如此高龄还做着环卫工人的工作,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工作,每个月有三百多的工资。

    花大牛的爸爸在地震救灾中牺牲了,政府为其在滨江公园里修筑了一块烈士墓碑,那时花大牛四岁;花大牛的妈妈在花爸死后,留下花大牛,独自带着夫妻共同财产逃跑了,再也联系不上。

    我对花大牛说“你爸爸是个伟大的、值得尊敬的人!”

    他嘿嘿两声,好似很骄傲。

    我又说“你妈妈是个坏人,居然抛弃你了。”

    花大牛赶紧道“不能这么说我妈妈。我爷说,妈妈已经生下了我,她也很不容易。”

    我不知道花大牛对她妈妈的态度是这样的,我怕我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就悻悻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