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

    周霸被打的捂着脸，一脸畏惧，不敢多说一句。

    周父也沉着脸坐着，一句话不说。

    “废物，都是你个废物惹的祸，你怎么不去死”周天啪地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对着他大声咆哮道。

    “大哥，这事也怪不得三弟，以我看时文彬就是故意针对咱们，今天有个宋江，明天有个李江，都是一样”

    周晋一脸麻子，人又麻杆一样消瘦，可是此刻两眼咕噜噜一转，一旁劝慰道。

    周天扬天深吸口气，想了想也是，随即眼中寒芒一闪：“一来就撸了陶干，这是杀鸡给我看，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成病猫”。

    看了周晋一眼，道：“你有什么办法”。

    周晋没有急着回答，整理了思路，悠悠一笑道：“是时候把牙齿露露了。其一，以往大哥行事低调，留人情面，那老东西自不量力，咱们得让他还有所有郓城县的人看看，我周家的势力”。

    “他若屈服也就罢了，若是想一味与我等为敌……那可就不要怪我们心狠了”

    周天点了点头：“那老东西以为弄了废物上来，就能压到我，痴心妄想”。

    “其二，宋江小儿，小人得志，大哥只要稍微招呼一声，六曹那些个人精自然知道怎么炮制他，况且就算一时不能对付他，可是他在郓城县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周天听了，明白周晋的意思是拿他家人开刀。

    “好”周天双手用力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幽幽道：“既然如此，就让所有人看看，郓城县到底谁说了算”。

    周晋微微一笑，周天是虎，周霸是狼，而周晋则是狈。

    “三弟，街面上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宋江可以迟一点动，可是他的好友朱仝却不能放过”。

    他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哥哥放心，都在我这里”周霸斩钉截铁道。

    次日宋江一进入大厅，顿时感觉所有人的目光有些不同起来。

    上上下下二三十号人，表面上依旧各忙各的，可是眼底里却好似有种看笑话的意思。

    整个大厅的布置，其实就是一个大厅，最上首摆放着一张大桌子，笔墨纸砚聚齐。

    此刻上面放着码放整齐的书册。

    而堂下两侧摆放着四五十张桌子，各曹文书押司就在这里集体办公。

    陶干似乎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监督的感觉，早上、下午所有人进来之后第一件事，是先向主事请安问好。

    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陶干并非无能之辈，只要是看见有问题的就得过问一下，而之所以将众人放在眼底，一方面或许是他很享受那种感觉。

    另一方面偌大的县城，户、农、工、兵、礼、刑，全靠这些文书工作，有些对上的文件，要仔细琢磨，一旦有疏忽，免不了被骂，甚至被打一顿。

    此刻的官员对于吏非打即骂，实属寻常。

    宋江看着眼前六个人，户曹、农曹、工曹、兵曹、礼曹、刑曹，年龄都不小。

    尤其工曹，头发都有些发白，此刻躬着身子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谦卑’的笑。

    以宋江看，这六人才算是郓城真正核心也是令百姓畏惧的人物。

    盖因县令虽高，却和百姓太过遥远，有人一辈子见不着一回也是正常。

    可是若得罪其中任何一个，在这郓城县都活不下去。

    例如工曹，他可不仅掌握县里各项河道梳理、城墙修复的工作，甚至还有指派的任务。

    你若是得罪了他，他给你一家指派一段施工任务，你怎么办？

    累死你。

    还有户曹，各项税收都经他手，自然不用提了，哪家人不给面子。

    家家有赶考的学子吧，是不限制你考，可是谁给你报，礼曹也不能得罪。

    说到底六曹虽然沿袭千年，可是确有不可或缺的地方。

    “主事，按例新任主事要查验县衙五年内的账务，未免主事辛苦，这都是郓城县三年来的，各曹支出收入，还请主事查证”。

    兵曹是个四十来岁壮汉，此刻貌似恭敬地拱手道。

    说完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小小年纪别以为靠着县令就能作威作福，得罪周大人，有你好看。

    其余众人虽然都挂着笑，只是笑容里似乎多了些嘲弄之色。

    “好的，你们先去忙吧”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略微有些失望，因为从宋江的脸上，他们看不到一丝恼怒或者为难。

    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讥笑，转身离开。

    “特么的，给我玩这一套，你们真当自己很牛吗？小学水准罢了”宋江内心不屑。

    对于一个县城的账目来说，确实是小学加减法就够了。

    现在很多人文字都不会，更别说稍微复杂一点的算术了。

    尤其珠算用到的算盘，入门要拜师学艺，若要达到精熟，还需要数年手指不停的练习熏陶，才能做到。

    而要达到衙门的要求，则更要高一些，稍微复杂的运算要能熟练。

    宋江年纪轻轻，在他们眼中恐怕也只是会点识文断字罢了，所以拿出例行公事的理由，给个下马威。

    只是可惜的是，这点事只是稍微繁琐一点，宋江眼里，简直刁难都算不上。

    六曹互视一眼，相继借口离开。

    出了大门顿时一阵讥笑。

    “这头一天，我等如此，会不会有些过分啊”农曹有些担忧地道。

    毕竟背后站着县令。

    工曹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少年得志，若是不给他点颜色，我等以后还有何脸面讲话？”。

    兵曹奸笑一声，接过话茬：“我倒是觉得应该更过分一点，让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到时候看他及时雨灵验是不灵验”。

    “有理，有理”

    说完一行人哈哈大笑着离开。

    转角各自分开，三个去了县丞那里，另外三个不出意外早去了主薄韩绥的住处。

    官吏官吏，官连着吏，吏跟着官，关系盘根错节。

    不长时间，就连喂马的小厮都知道了，今日宋江审查账务，就等着看笑话呢。

    “哎，年轻人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马夫喃喃道。

    “做劳什子总管，依我看还是这里舒服，想打谁打谁”衙牢听了，滋了一口酒，密封着眼，蛮横地道。

    “也帮不上什么忙”衙役一个声音轻轻说了声。

    总之遇上这种事，衙门里所有人都不认为宋江能完成。

    看笑话的有，无奈的有，感慨的有，就是没有可怜。

    毕竟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整个县衙，谁不知道能指挥的动六曹的，恐怕也就只有周天了。

    宋江十指交叉，用力伸直，接着拿来几张纸，往那里一坐，开始翻开账册。

    其余文书、押司偷眼打量，只感觉眼睛是不是花了。

    只见宋江拿起一本账册，翻页如飞，一边翻，一边手中不停地在纸上记录。

    很快一本账册就翻完了，紧接着下一本，中间不做停留。

    “这是装模作样吧”听了下属的回报，工曹忍不住喃喃道。

    此刻上首的县丞孟括脸上挂着笑，只是有些木然，作为郓城四大巨头之一，他的职务可不是摆设。

    一县当中的税款、农田、水利等等全都是他的事。

    主薄韩绥则负责账务、仓库、物资等，他年岁三十七八，脸色白皙，文气，此刻专门弄了一桌酒席，款待三人。

    四人坐在一起反而喝了起来。

    “他宋江就是一个月时间都不可能弄清账目”

    “哼，不自量力，六曹哪个不是做账高手，要我说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搞清楚”

    “就是，往后千万不要指手画脚，否则自取其辱”

    韩绥并没有接话，反而连连点头，当初上任自以为从此平步青云，一腔壮志，可是没想到被县衙里的吏员弄得焦头烂额。

    最后要不是周天出头，他哪有如今悠闲，锦衣玉食的生活。

    所以他屈服了。

    他和孟括经历大致相似。

    忙了上午，宋江握了握拳头，只感觉自己力量又增强了不少。

    刚想到此处，见一个人匆匆进来，附耳在工曹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做完了，这么快”工曹一脸震惊地噌地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可能啊，不可能”礼曹一边喃喃道：“这不对啊”。

    “啊”韩绥也是一脸震惊，当初他可是知道这伙人是怎么刁钻，自己那些东西，搞了一个月没有头绪。

    众人匆匆出了大门。

    韩绥望着几人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到现在依旧不可置信的感觉，于是很快就跟了上去，要一看究竟。

    六人回廊拐角相遇，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惊疑之色。

    “走，一起去看看”

    工曹一摆头，老腿也利索了。

    后面几个彼此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后面。

    韩绥、孟括也碰到一起，对于禀告来的事，都是一脸怀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