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方思婉分开后，方思柳没有回烟波居，反而是喊了管家备车打算出门。

    虽然昨天方海平刚警告过她，让她一个被赶回娘家居住的已婚妇人，不要整日外出抛头露面，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在尚书府，人人对她都没有好脸色，即便有那也是装的，那她何苦还要像原主一样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呢？

    马车停在了书香阁的门口，这家书肆是京城内最大的书肆，同时也是最有名气的书肆。

    这里不但售卖着科考需要的文学典籍，还会接济一些落魄的才子，出版他们所写的话本子，售卖给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们，所以一直以来生意都十分红火。

    方思柳前天画的那本漫画，便是在这家书肆投的稿子。

    只因她本人昨日没有前来，还有许多相关的细节还需同这儿的掌柜商谈，所以今日一摆脱宋聿泽，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进店，便有店员迎了过来，十分热情。

    “不知你们店里的掌柜现在可在店里？”方思柳问道：“我是昨日那本画册的作者。”

    店员昨晚也看了那本画册，人物的神态、动作简直栩栩如生，拼凑到册子里更像是一个故事似的，他可是翻阅了好久舍不得撒手。

    他看向方思柳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连忙将她带到了书肆后的雅间，替她沏了杯茶。

    不多时，宋掌柜便赶了过来。

    “失敬失敬！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方思柳笑道：“宋掌柜唤我笔名‘石榴’便是。”

    宋掌柜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石榴先生看起来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想来也不是为了钱财，我这稿酬若是开得太低还怕夫人您觉得我看轻了您。”

    “那便还是由夫人您，来决定这稿酬究竟定到什么价格吧！”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不是很清楚。不知宋掌柜从前同其他画师商谈的时候，定的价位几许？”方思柳并没有贸然开价，而是反问起来。

    宋掌柜见方思柳举手投足、穿衣打扮皆是掩不住的贵气，心道这女子多半是那家达官贵人的夫人，若是得罪了可能少不了一堆麻烦事。

    他便如实说道：“来我们这写话本或是卖画的，大多是那些家境潦倒的举子，靠着我们的稿费贴补家用，画得好的一般都是一幅画一到二两银子，画的差的也就即使文钱。”

    他继续说道：“但夫人您这画册上的画，画的不比京城画画最好的苏状元差，这贸然让我来定价......只怕最后不合夫人您的心意呀！”

    方思柳见他态度还算诚恳，于是笑道：“既然掌柜的您也不知道定价多少，那我们便以分成来算如何？”

    “分成？”宋掌柜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分成的话......不瞒您说，我们这请人临摹的话，成本都很高了，按分成算我们就真赚不到什么银子了......”

    “临摹？”方思柳面露疑惑，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没有打印机。

    她沉默了一瞬，问道：“既然这画册得有人临摹，那你们每次收到话本子，是雇人来抄书吗？”

    宋掌柜点了点头：“抄书的工钱便宜，抄一本书的工钱也就百文，但请人临摹画册，那工钱要高上许多。”

    “这对那临摹的人画工也有要求，所以摹画的人不好找，自然价钱也贵了。”

    方思柳心下了然，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发明印刷术。

    “宋掌柜，”方思柳笑道：“我这儿倒有一个替你节省成本的办法，不知你可愿意听？”

    宋掌柜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方思柳道：“这法子是我从前看的一本杂记上记载的，叫做印刷术。”

    “就是先把字先刻在泥土或者木头上，然后再将那篇文章所需要用到的字进行挑选，将它们聚到一起后转印到纸上。”

    她问道：“这样，是不是更加方便呢？至少不用每一本书再去寻人来抄书了。”

    宋掌柜一瞬间觉得豁然开朗，瞪大了双眼激动地看向方思柳。

    “夫人真是聪慧过人呐！”

    宋掌柜激动得不停地搓着手，似乎已经看见被省下来的白花花的银两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

    “多谢夫人为我们书香阁指出一条明路！既然这字可以用这种办法，那么画和画册想必也可以！”

    他乐得合不拢嘴，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哎呀，这下子可就省了不少银子啦！夫人您说的分成自然没问题！”

    “既然石榴先生您帮了我大忙，这分成我们就按三七分成如何？您占七我们书肆占三。”

    方思柳自然是愿意的，于是欣然应道：“好。”

    过了片刻，宋掌柜冷静了下来，两人便继续商谈起后续的事宜。

    “我看石榴先生您这画册似乎是没有画完？”

    “嗯。这故事暂时只画到前面的部分，我想若是可以的话，想在您这儿长期连载。”方思柳道：“就像话本子那样。”

    “那便太好了！”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我昨日一看到您这画册，就觉得新奇得很，相信除了那些夫人小姐，不少才子也会喜欢的！”

    方思柳对自己的作品自然信心十足，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是微博粉丝上百万的畅销漫画家了，她的画工、构思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好。

    于是，在方思柳答应每个月的二号，让香凝把最新的漫画带过来后，二人便签署了一份类似合同的单据，契约正式生效。

    一切谈妥，方思柳也没有呆在这儿的必要了，她便起身离开了雅间。

    宋掌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关上门，抱着书架旁的花瓶转了两圈。

    只见书架顿时向左移动，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暗道来。

    宋掌柜收敛起方才的笑脸，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走了进去。

    “主子，这是方才那位夫人签的文书。”他恭敬地将手中的契约呈给了桌前俊美的男子。

    男子身着一袭宝蓝色袍子，额间坠了一颗红宝石，衬得他愈发潇洒贵气。

    若是方思柳还在这，自然能认出来，这男子便是李千滉。

    李千滉接过文书看了看，笑道：“我没想到画那画册的人竟然是她。”

    “主子，您刚才也听到了，那位夫人说的什么‘印刷术’之类的东西，您觉得如何？”

    李千滉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自然是好的，这两天便麻烦你去寻些合适的工匠，按她说的那些法子试一下。”

    “是！”宋掌柜应道。

    “如此一来，我们便又可省下不少银子了。这些日子，皇上对兵权削得厉害，连军饷也削减了不少。”

    李千滉说完叹了口气，眉头是化不开的郁气：“只是靠着书香阁这点钱，只怕还是不够补贴军费的。”

    “主子......”

    “罢了，日后总会有办法的。”李千滉用指腹摩挲着写写有“石榴”二字的文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