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月中。

    台风过后，气温又回到了33度以上。

    白天的行人少的可怜，傍晚则纷纷像猪群一般冲上大街。

    这个夏天一如既往地炎热，人类仿佛是等待烤死的蚂蚁。

    2

    傍晚，推着老姐在街上散步之时，一句经典台词一闪而过。

    听到这样重复了一万次的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能给我收尸吗？”

    她说不出第二句话。

    不过这次，我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了。

    3

    因为吃太饱而跑不动的猎物。

    因为太饿而迫不及待的狼。

    一片血腥上，泛着恐惧和浑浊的眼神。

    红色而浑浊的天空。

    还剩下内脏一起一伏地动着，但是头部已经动弹不得的失败者。

    同伴早已落荒而逃。

    果然是无法产生怜悯，亦无法互相帮助的生物啊，只能用死前仅有的时间自我怜悯一会了。

    这句话，大抵就是形容我们的状况。

    4

    普罗大众。

    一旦撕破和平的伪装，便在灼烧的钢铁和血海中如此程度地互相杀伐，强者杀伐弱者，弱者杀伐更弱者。

    因为死前的意识太过模糊，以至于只能快速回忆过往般告别此生。

    如今的世界，股价，房价，婚姻，希望都失去意义。

    城市沦为废墟，白天如夜晚一般宁静，夜晚则看不到一点灯光。

    马路上甚至看不到汽车的影子，怕是因为目标太明显而被袭击吧。

    生命也不再重要，以前出个命案能连续报道好几天，现在一次袭击只会冷漠地报出一个数字。

    这么算来，反而更让时代染上了古代杀伐的色彩。

    所以能不能被妥善收尸，还真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5

    夏天仍旧是夏天。

    因为停电的缘故，真的是热的可怕，到了傍晚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蒸笼一般的房子里。

    站台无人敢长时间驻留，只有车辆快速停靠和开走。

    当然这只是恐惧的表象，慢慢观察的话，会发现人们的生活却更加踏实。

    人们都醒了，富豪和偶像们逃走了，娱乐节目消失了，男孩比以前更爱玩打仗游戏，女孩们也不再任性傲娇。

    没错，任谁都只想活着度过这个夏天，再努力度过冬天。

    人跟人的交流却渐渐变多，并没有因为熟悉的人死去而却步。

    大抵是希望认识点人，好收尸。

    以及一个令人恐惧的谣言。

    6

    “听说了吗？四院昨天夜里又出事了呢。”

    “是不是吐出好多虫子，最后被打死了？”

    “啊，你也听说了！这么说来精神病已经没法活了？”

    “不是人格障碍嘛？”

    “谁知道，不过都一样吧，‘精神异化症候群’什么的……”

    “总之不要独居就行啦，得病概率小很多。”

    “你说这种精神病人活着干嘛，关起来又浪费粮食……”

    “怕报复社会啊，上周有个被分尸的家伙，据说就是异化人干的。”

    又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擦身而过的几个女生在若无其事地交谈着。

    你们可以闭嘴吗？

    我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但是几人已经走远。

    忽然一片寂静，仿佛周围的人都消失，仿佛夜晚已经降临。

    然而老姐还是喃喃开口了。

    “你能给我收尸吗？”

    那声音如同不是她口中说出一般，响自我的身体里。

    或许对她来说，这是很期待的事情吧。

    因为太痛苦，所以想早点结束的感觉。

    7

    送老姐回家后，发现了门口插着的一张名片。

    看了一下收进口袋。

    晚饭是肉末盐粥，榨菜已经断供，肉的来源无从知晓。

    饭后感到无所事事，在住宅楼门口驻足。

    燃起一根利群。

    门口的商铺已经拉下卷帘门，还有匆匆回家的行人路过。

    之后的街道便是空无一人，天还没有全黑，已经寂静如黑夜。

    一群青年拿着钢管路过。

    “再晚点就有怪人出没了吧。”

    “异化人对吧，不就是变异了嘛，白天看不出来，晚上就现原形了，看我见一个打一个。”

    被这群谈话吸引的我看了过去。

    穿着校服的少年们，在远处渐渐消失了。

    我跟了上去。

    8

    并非好奇，也非幸灾乐祸，而是另一件事。只是恰好跟他们同一个方向罢了。

    至于他们所说的异化人，这种说法已经发生很久了。

    没有统一的标准，只是流传开的谣言。而且说法各不相同。

    有人说，核辐射让人变异了。

    有人说，丧尸出现了。

    有人说，人类遭了天谴，魔鬼降临了。

    想要遗忘却忘不了的是，全球战争从十年前打到现在，各方都形成僵局，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很多地方闹饥荒，人开始吃人。

    相比之下，我们这还算秩序井然。

    需要辟谣的事，关于核辐射导致变异这种事，其实是不可能的。

    第一批遭受核辐射的人已经死了，第二批第三批也死了很多。

    至于丧尸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传染病的迹象。

    因为一年来层出不穷的案件都在精神病院附近，因此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群人身上。

    但也并没有非常疯狂的异化事件出现。

    即便如此，谣言并没有停止。

    街头上各种流言都在传播，每天早上都有受害者被发现。公园里，巷子里，垃圾桶里……

    所谓的案件不断增加，晚上也不再有人出门。

    断壁残垣，消散不掉的恐惧，以及一个更可笑的事实：大门紧闭的精神病院，其实早就空无一人。

    之所以这么了解，是因为我去过。

    9

    ◇《社恐俱乐部》◇

    ◇收容一切社恐者◇

    10

    光是看到名片上的这几个字就感到好奇。

    社恐是精神病症的一种，因为社恐患者仍然能正常交流，只是在特定场合下有交流障碍，因此也算不上自闭症那么严重，更没必要上升到疾病的程度。

    但就老姐那种程度来说，我很担心这家机构能不能帮到她。

    不管怎样，我还是去了。

    名片上的地址在市郊，和废弃的精神病院相距并不远。

    到了门口时，不祥的预感发生了。

    一座三层小洋楼，院门大开，晚空下的树木显得狰狞。

    一盏灯都没有，阴森森的气息。

    不是凶宅，就是有吸血鬼住在里面的感觉。

    我有点后悔为什么不选择白天再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天也未黑，只能略表疑惑地驻足门口。

    这家机构怎么收费？能住人吗？伙食怎么样？

    能放心把老姐放在这吗？这样我还能出去找份工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毕竟，真正命苦的是劳碌之人吧。

    然而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让我停住脚步，仔细观察里面的动静。

    这种在鬼屋面前要进不进的感觉还真差。

    可到底是什么鬼使神差让我过来了……难道说？

    “如果是我在引导你呢？”

    “谁？”

    察觉到后方有人，立刻回头。

    “失礼了。”

    未曾见过的长发少女，冷静地打了招呼，便进了院子。

    “请进。”

    少女站在洋房门口，很简单地邀请。

    把烟掐灭，我迈起脚步。

    虽然表面很镇静，但越往前走，这股阴森的气息，以及不由自主的脚步，真的是……

    要入地狱一样。

    （本书于2019/8/15开始重置，采用第一人称POV写作，会根据需要切换视角。架空世界，和现实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