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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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抗疫

    因为感染人数越来越多,医院的病床也越来越紧张,同时也是为了减少再次感染的几率,洛星申请了出院,住到了采薇租的一室一厅里。

    要是按平时,她这种病人是断不可能被放出院的,可见此时医院的资源非常紧张,已经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地步,并不要求全面覆盖。

    出来后,她们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

    因为已经对这个病毒有了初步了解,她们反而没有了最初的恐慌,知道现在是否住院对洛星的病情其实并不重要,在家她一样可以治疗。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等待,干熬。

    采薇身体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加上之前的学医经历,很快就在中心医院找到了一个值班医师的工作。好在洛星的病情还比较稳定,没有持续恶化,生活上完全可以自理,并不需要人贴身照顾,采薇就一心扑到了医院的工作上。

    以前她看惯了也厌倦了那些绝望且空洞的眼神,好像时刻提醒着她生命的黑暗本质,所以她逃离了,去了最年轻有活力和朝气的鹏城。可在鹏城那些年,外面始终阳光灿烂,她的内心仍是层层雾霭覆盖,不见希望。

    现在又回到这里,不是当初的那家肿瘤医院,但现在这个疫情,比肿瘤更让人糟糕。

    因为日益恶化的形势,加上封城的影响,人们的脸上在一点点失去神采。最初大家还会争抢,会无理取闹,现在,人们终于不再对医护人员大喊大叫,随意呵斥了。看到这些采薇的心里很难受,就像在路边看到一坨屎或者一只死老鼠一样,厌恶、无奈又感到悲哀。

    在此困境中,人们展现的卑微和无知让她感到难过又痛心。

    还有曾经的同学对她发来的又酸又臭的信息也让她难受。

    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每天查看最新的新闻报道,从里面获取坚持的力量,和周围的同事们一起,互相加油鼓劲。

    而对于那些不相干人的感受,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甚至对洛星也没有。她也许可以理解洛星的现状,理解她的痛苦与不安,但她始终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有些话,洛星也没法对她说。她们并不是管仲和鲍叔牙,没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互相还是要照顾着彼此的情绪,在现在这个时刻,她们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

    刚上大学那会儿,她们在一起军训,洛星还因为忍受不了烈日暴晒,对采薇说希望班上有人感染流感病毒就好了。那时候的她敢说,她敢听。可现在呢?她们都不敢说,也不敢听了。

    每天回去,她们都是正常的交流,都只说好消息,只说希望,不谈绝望。作为学医的人,她们理解封城的必要,也知道这并不代表她们已经被放弃了,但事实上就是,她们沦为了孤岛,如果必要,她们就应该被放弃。

    洛星不敢说,因为一说就全是愧疚。采薇也不敢提,怕一说出来就泄了气,就真的陷入黑暗里去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采薇每天都很充实,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瞎想,也不敢想以后,只能顾着眼前,在一个个病房间奔跑穿梭。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采薇照旧很晚才回去,发现洛星还在客厅看电视。

    “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那也不能在这个干坐着,还是去被子里躺着吧,总比在这儿暖和。”

    “我没事,感觉已经有好转了。”

    “好吧。周围其他几个市好像也都很严重了,可能也要封起来。”

    “嗯,我也听说了。但愿这一切快点过去吧!”洛星说完,仰倒在沙发上,头望着天花板。

    这是采薇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有点丧气的话。她没有接话,也不忍继续看她,转身去小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坐到了她身边。

    两人就这样看着和去年差不多的春晚节目,静静等待着深夜来临,等待新年的钟声敲响,等待新的希望到来。

    十一点多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接着喊声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高。采薇走到阳台,四下张望,希望辨别出声音的方向。

    她们居住的这里是普通的居民楼,大多住户都是本地人,她们这种外地租户算是特例。因为疫情,现在整个小区都显得很冷清,偶尔有几个人走过,都是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走得匆匆忙忙,没有人会停下来交流打招呼。

    不久以前,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从那些磨得无漆光亮的健身设施,一块块踏平的草地,树下的晾衣绳,木叉子等等都可以清晰得看出这里曾经的生活气息。

    “是怎么啦?”洛星也走过来问道。

    采薇这才从刚刚的感慨中回过神来,回头答道:“不知道,应该是压抑太久,爆发了吧,现在已经小声了不少。”

    是的,在那几声歇斯底里地哭喊之后,就是抽抽搭搭的呜咽。这个人一定隔她们很近很近,不然她们怎么还能听到她的啜泣声。是楼上还是对面亦或是楼下?他们却听不出来了。

    “唉,我们还是睡觉吧!”

    “嗯,好。”

    采薇又关上了阳台的门,关了电视,安顿好洛星就展开客厅的沙发躺下了。

    可她却睡不着,那低低的呜咽声似乎还在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脑海中,传遍了她身体的每个角落,让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切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