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精血
当青轩拖着那具戾兽的尸体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此时的他身上的粗布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呼吸也有些急促,显得很是疲惫。
他先是将戾兽尸骸拖到了由木头栅栏围成的院子中,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就脚步匆匆进到了木屋中。
木屋内共有两间卧室,分别位于东西两侧,东面那间住着青轩青缘兄妹二人,西面的那间住着二人的娘亲。
至于父亲,青轩从未见过,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他的家,就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进入木屋后,青轩径直的来到了东面的那间卧室。
当他推开房门后,就看到了靠坐在床头的青缘……
此时的青缘也在注视着青轩。
她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失望中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苍白精致的脸上也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青轩看着少女的神情,心中一阵的难过,眼眶微微的发酸。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压下了悲伤的情绪,然后咧开嘴角,笑着对少女说道
“今天,我捕到了一只二阶戾兽!”
闻言,青缘先是一愣,然后眼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强烈的喜悦之情。
她的嘴巴下意识开合了几下,像是在对青轩说着些什么,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她垂下了自己的头,沉默好一会,才缓缓抬起。
少女看着一直微笑注视着自己的青轩,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对着青轩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来,其中不含任何杂质。
这一刻,光线昏暗的房间仿佛都被少女的笑容映照的明亮了几分。
……
与青缘说了几句话后,青轩就返回了院子中,准备取出那只二阶戾兽的精血。
他先是生了堆篝火,用来照明,
之后他来到那具戾兽尸体前,把它拖到院中一颗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下,用铁链绑住它的双蹄,然后把铁链扔到一处粗大的树枝上,用力的将兽尸头朝下的悬挂到了树枝上。
做完这些,青轩稍稍的缓了缓气,然后进屋拿出了一个大木桶放到兽尸下面,又从小腿处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把兽尸脖颈和胸前处的黑鳞一片一片的挖了下来后,就用匕首划开了它的脖颈。
等到把兽尸体内的血放的差不多了以后,青轩又将匕首刺入了兽尸的胸口,而这一次他显得更加小心,精神也始终高度集中着,
直到,他把一颗有着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小的戾兽心脏完整的挖出来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二阶戾兽是没有内丹的,它身上价值最高的地方就是精血,而戾兽的精血就在它心脏里。
所以,青轩取兽尸的心脏时才会格外的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刺破了心脏,浪费了这宝贵的精血。
好在青轩十岁起就与跟着一个出色的猎户打猎,这几年各种各样的野兽尸体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具,对此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
青轩用匕首在戾兽心脏上戳了一个洞,然后把里面的精血放出,让其流到一个瓷碗里。
由于这只戾兽的死亡的时间并不长,精血现在还是鲜艳的血红色。
而且,与普通血液不同,戾兽的精血不但没有刺鼻的腥臭,与难闻的铁锈味道,反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让人嗅到就有精神一振的感觉。
等到心脏内的精血全部流出,青轩端起了大约装了小半碗精血的瓷碗,走向了木屋。
……
兄妹二人房间里。
青轩看着青缘端着瓷碗,服用着戾兽的精血,双眼有些失神,不由得回想起了以前的往事。
小时候的青轩是住在兴临城内的,那个时候家里就只有娘亲,妹妹和他三人,至于父亲是谁,兄妹二人不知道,也从没问过娘亲这个问题,
当然,兄妹二人不问,并不是因为二人对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毫不关心,而仅仅只是因为两人不敢问。
娘亲虽然从不会缺少二人得衣食,甚至在二人刚满六岁的时候。还专门给她们兄妹二人请了一个教书先生,单独教他们兄妹俩读书写字。
但不论是青轩还是青缘都与他们的娘亲算不上亲近,或者说,二人都从心底里害怕着他们的母亲。
在青轩的记忆中,他们的娘亲从不会对他们表现出亲昵之意,
平日里,连话都不愿意与他们多说一句,而且他们娘亲看向兄妹二人的眼神,也让兄妹俩很不舒服。
小时候青轩兄妹不明白娘亲目光中的含义,只是本能的觉得不自在,大了一些之后二人才读懂其中的含义。
那种目光里所透露出来的只有是冷漠与厌恶,那不是娘亲看向自己孩子的眼神,那是人见到最令自己厌恶的东西才会露出的神情。
明白了娘亲其实是不喜欢他们的之后,年幼的青轩和青缘变得愈发畏惧着他们的娘亲,
心中总是害怕有一天,他们的娘亲会丢下他们,不管再他们的死活。
所以,从那时起,兄妹二人开始有意的躲避着娘亲,尽可能的让自己少出现在娘亲视线中,
他们从不嬉笑打闹,甚至在说话时都会刻意的压低声音,一直小心翼翼的和娘亲生活着。
青轩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兄妹长大成人。
可现实却没有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青轩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和青缘刚满十岁的那年,在一个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的清晨。
青轩兄妹刚刚起床,他们的娘亲就语气平静的通知了兄妹二人,他们要离开城中的这处房子,换一个新住所的事实。
然后没等青轩兄妹开口说话,就自己一个人离开家,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兄妹二人久久无言。
而等他们的娘亲再次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架马车……
进入马车车厢内后,母子三人相对而坐,相互之间都没有交谈,封闭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一开始,青轩兄妹虽然对娘亲突然要搬家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但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以为换一个住的地方罢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的不安了起来。
马车已经行驶时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具体过了多久,两人不清楚,但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可马车却还在前行,而且,马车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是行驶的很平稳的,可后来却一直处于颠簸的状态。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此时的这辆马车,已经出了兴临城。
青轩兄妹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未知命运的不安与惶恐。
两人此时都渴望弄清楚,他们的娘亲到底打算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要知道,兴临城可是一座孤城,周围都是山林,而其中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猛兽,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
可一看到娘亲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冷漠面容,青轩兄妹就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只能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吁”在车夫的一声吆喝中,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青轩兄妹二人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这场度日如年的漫长行程总算结束了。
母子三人下了马车后,娘亲给车夫结清了费用后,就让对方自行离去了。
而青轩兄妹,从下了马车那一刻起,就不断的四处张望,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像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深深记在脑海里一般。
看着兄妹二人的举动,他们的娘亲的眼中前所未有的流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情,但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
她来到兄妹二人身前,居高临下的注视二人,一只手指向了孤零零伫立在山林中央的木屋,声音冰冷且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对着二人说道
“以后,我们就住这里,这里有两间卧室,我住西面那间,你们住西面那间……”说到此处,她稍稍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管你们,如果你们不想饿死的话,就自己去东面的山林里找吃的。”
说完这段从两人出生以来,和他们说过的最长一段话后,他们的娘亲就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木屋,不给神色已经变得惶恐无措的兄妹两人任何开口的机会……
慕然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了青轩眼前,不断摇晃着,打断了他的回忆,将他拉回到现实,于此同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青轩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了此时正伸着手,在他的眼前不断摆动着的青缘身上。
这时的青缘已经服下了精血,脸上已经多出几分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和身强力壮的青轩不同,青缘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不好。
年幼的时候还没什么,只是比起同龄人脸色差些,身体虚弱些,但却没有大碍。
可随着青缘渐渐的长大,她的身体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如果不是这几年内,经常的服用大量补身体的药材,以青缘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至于导致青缘身体虚弱的真正原因,青轩请过很多大夫,可没有一个能诊断出个结果,只说是伤了元气,吃些补身体的药材,慢慢的调理就会恢复。
但这几年来,青缘已是用过很多补身体的药材,
甚至在两年前,青缘还服用过一株,在灵气充沛的中古纪时都算的上珍贵的灵药,可却都无法彻底根治少女的身体,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说来也怪,一般体虚之人,都不能一次服用过量的补药,只能一点点的调理,慢慢的恢复。
可青缘则不同,少女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般,无论用了多少的大补之物都填不满,而且,从不会出现虚不受补的状况。
就比如说这次,就连身体强壮的成年男子人也不能承受住的二阶戾兽精血,青缘却能很轻易的一次服用下,而且,效果只是让她的脸上多出一些血色罢了。
“没想什么。”青轩不想提及以前的事,所以先是随口回答一句。
然后他看着气色明显有所好转的青缘反问道
“你呢?现在感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听到青轩的问题,青缘白皙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声音轻快的回答道
“舒服多了,二阶戾兽的精血,效果比起一般的补药强上太多了。
而且,现在精血的效用还没完全发挥出来,等过了今晚,精血被彻底吸收掉,明天我就应该能自己下床行走了……”说到这里,少女脸上开心的笑容变得苦涩,明亮的眼眸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沉默片刻后,她语气低落的补充道
“这一次……,大约能坚持一个月左右……”
少女的话,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青轩的心里,令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个月么……
青轩在心里不断的重复这几个字,眼神有些恍惚。
一时间,兄妹二人没了交谈的兴致,都沉默了下来,木屋中的气氛也变得压抑,不复之前轻松与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青轩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少年站起身,对着少女说道
“你休息一会,我去弄些吃的,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听到床上的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后,青轩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青轩离去后。
青缘先是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动作缓慢而僵硬的仰面平躺倒在床上。
少女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白皙精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口中不断的轻声说着些什么。
仿佛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与谁对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