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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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审讯

    十分钟后,完成了搜身程序的杨慧娟被带进了讯问室。讯问室内一位男性办案民警已守候多时。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庞,单眼皮、薄嘴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辣干练的气息。待女民警将杨慧娟安顿好后,负责审讯工作的办案民警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A4纸搁在了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杨慧娟低头看去,纸上密密麻麻整齐地排列着二十多张男性的头像照片。她不解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办案民警。

    办案民警朝着纸张努了努嘴,冷硬地开口问道:“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告诉我们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早已方寸大乱的杨慧娟,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眼前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些照片,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她被怀疑了。她怎么就成了嫌疑人呢?明明之前隐藏得那么好,掩饰得那么周全,怎么就功亏一篑了呢?到底是在哪里露出了马脚呢?她毫无头绪。而眼下她最关切的是,警方到底知道了多少?他们有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蔡翔会不会遭遇相同的待遇?

    就在杨慧娟胡思乱想之际,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张脸孔出现在了视线内。果然,警方注意到了蔡翔。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全都知道了。我到底还有没有逃脱的机会?杨慧娟一边心下盘算着,一边将视线从蔡翔的照片上一扫而过。

    可是,杨慧娟不知道的是,她的故作姿态并没有逃过对面两位民警的法眼。他们早已从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举止中瞧出了端倪。她因过度紧张而沁满额头的细密汗珠,她的眼神在掠过蔡翔照片时短暂的迟滞,她在思考时不停绞动着的手指……这些足以暴露出了她的心虚和慌张。

    两位办案民警也不催促杨慧娟,而是给予了她足够的辨认时间。这一时间足够到可以使她将纸上的照片反复看上十遍。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办案民警依旧不温不火地问着话。

    “没有一个认识的。”杨慧娟矢口否认道。

    办案民警似早有所料,杨慧娟的回答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反应。他继续不疾不徐地回应道:“不必这么急着回答。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大可以慢慢看,看仔细些,别漏掉任何一张照片。”

    “你们到底要我看什么?”杨慧娟忽然大发雷霆,“我都说了这上面的人我一个都如认识,没有一张脸是我熟悉的,你们还要我看什么?”

    “别激动,别激动。”办案民警抬了抬手,慢悠悠地说道,“可能是那张纸上的照片太多了,你看花眼了。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上面的人你认不认识。”

    说话间,先前替杨慧娟搜身的女民警拿着一张纸走向了她。然后,她就看到印着蔡翔证件照的A4纸被轻飘飘地放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整张A4纸上只有蔡翔一人的大头照,照片被放大了数倍,几乎铺满整张纸,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杨慧娟的瞳孔骤然缩紧。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办案民警不温不火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不断拿笔敲击桌面的“嘟嘟”声。

    “这回总瞧得清楚了吧?”办案民警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好看看,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男子?”

    杨慧娟做着最后的思想挣扎。她努力调动起早已迟钝的大脑,希望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些头绪来。既然蔡翔的照片已摆在她的眼前,说明警方已经掌握到了关键的证据。如果我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是否能全身而退呢?

    办案民警见杨慧娟始终沉默不语,又道:“如果你现在是在思考如何为自己开脱的话,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们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把你叫来问话的。”办案民警慵懒的声线令讯问室内的空气愈发沉闷压抑,“既然我们把他的照片单独拿出来让你辨认,你应该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嘟嘟嘟”的敲击声逐渐急促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如实供述,我们还可以考虑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但如果你继续顽抗到底的话,只会面对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不如我给你点提示吧!”女民警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你现在暂住的那套房子是谁的?你先前所言的那位好心收留你的同住人是谁?”

    “这么明显的提示还不够吗?”办案民警忽然拔高声线,厉声质问道。

    “你先前不是很关心马警官干什么去了吗?你在搜身时不是一直追问我凶手是谁吗?你不是声泪俱下地哭求我们替你女儿主持公道吗?”女民警的声音有种抚慰人心的魅力,“现在我们给你这个机会,由你亲手来指认凶手,由你亲自为高杨主持公道。难道你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吗?想想你的女儿,你最后一眼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那时的她是什么样的?你忍心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她可是你的女儿,是你怀胎十月幸苦诞下的小生命,你的心难道不会痛吗?”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在办案民警强大审讯攻势的步步紧逼下,六神无主的杨慧娟终于崩溃了。

    “既然你还是不愿意开口,那我再给你点提示。”办案民警不打算给杨慧娟丝毫喘息的机会,“之前你曾告诉过马警官你寄住在普惠镇上的朋友家,而你的那位朋友也是一位租房客,有没有这回事?”

    这次,杨慧娟给出了反应。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用点头的肢体语言代为回答了办案民警的问题。

    办案民警见审讯有了起色,再接再厉道:“他住的房子真的是租来的吗?”

    杨慧娟将头垂得低低地,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衣襟上,在橘绿相间的格子布上晕开出了一朵小花。

    “收留你的,让你寄住在他家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杨慧娟将脸埋在双掌间,轻轻地摇了摇头。

    “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纪?在哪儿工作?”

    一阵腥咸的液体和着苦涩的泪水顺着唇角流进了杨慧娟的嘴里。这时,她方才注意到,由于用力过猛,嘴唇已被她咬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

    “蔡翔。”

    杨慧娟打断了办案民警连珠炮似的提问,沙哑着嗓音回答道:“他叫蔡翔,男性,今年四十三岁,母亲早逝,父亲被寄养在普惠镇上的一家养老院里。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家的产权房,确切的说是他父母和他共有的房子。之前我没有对马警官实话实说。我告诉他,收留我的那位朋友租住的是他人的房屋。我是在骗他的。为了在他面前隐藏蔡翔的真实身份,我故意撒了谎。”

    “蔡翔有正当职业吗?”

    “有。他年轻时是一名游泳运动员,曾作为浦江市的选手代表参加过全国运动会、全国游泳锦标赛等一系列重大的国内赛事。由于成绩始终不够理想,他被迫退役,随后进入了一家保安公司,现担任福润超市的保安经理一职。我在福润超市当理货员的这份工作就是他给介绍的。他还会利用业余时间在一些培训机构里兼职游泳教练。”

    “他有腿疾还能当保安?还能兼职游泳教练?”

    “他没有腿疾,只是轻微的扭伤。这几天走路不太方便。等康复后便可正常行走了。”

    “原来是这样。再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相识于两年前,那时候我正在为高杨物色一位游泳教练,我想让她学会游泳。这不仅是一门强身健体的运动,还是一项保命的技能……”

    在杨慧娟娓娓道来的陈述中,一场血淋淋的事件真相在办案民警的面前慢慢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