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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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打捞(一)

    “咱们能先别纠结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吗?”杨慧娟忍不住插话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杨慧娟一时哽咽,“请你们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能不能派人到马家浜里去捞一捞呀?”

    “可是现在并没有充分的证据指向你女儿已经投了河……”马爱国解释道。

    “怎么没有?书包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杨慧娟不满地说道,“书包为什么不出现在别的地方非要在河边呢?这不正说明是她投河前丢在那儿的吗?”

    “书包出现在河边不足以说明你女儿已经投河,除非还有别的更充分的证据出现……”

    杨慧娟再次打断马爱国的解释,高声抗议道:“你们还要什么证据呢?什么样的证据才算是充分的证据呢?”

    “若是能有人出面证明亲眼见到高杨投河的过程,或是曾见到她在河边徘徊过。”马爱国耐着性子解释道。

    “要是有人看到她投河的话,不是早就该制止她或是下河去救她了吗?她还会失踪吗?”杨慧娟的情绪开始失控,“再不济,那人也会第一时报警不是吗?可是你们警方有接到这方面的报警吗?”杨慧娟开启了自问自答的模式,“没有吧!那就说明没有人看到过。可是没有人看到就真能说明没有这种可能性吗?不能吧!只能说明她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投了河……哎呀……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此时的杨慧娟已完全失去理智。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交替捶打着冰冷的瓷砖表面,同时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起来。

    “你们警方草菅人命……见死不救……还说什么’有困难找民警’,现在我真遇到困难向你们求助,你们又袖手旁观……”

    马爱国最见不得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从警几十年,斗争经验丰富的他,唯独在对付泼妇方面缺乏手段。他满脸怒容地直视着地上的杨慧娟,整个人因束手无策只得僵硬地呆立着。

    投河,这是好事一桩,我们消除了心中的隐忧后可以继续放心大胆地寻找她的下落。”

    马月芳的话说的在情在理,马爱国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正在思考着这项建议的可行性。谁知,正哭闹得起劲的杨慧娟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变了脸色,横眉立目地吵嚷起来:“三叔?你是她三叔?原来你们两个认识,还是亲戚关系。难怪之前你总是揪着我和孩子他爸不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们的所作所为,口口声声控诉我们对高杨漠不关心,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家庭温暖。原来,闹了半天,你这是在替你侄女开脱呐!你想将她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撇干净是吗?你休想,你别做梦了。”

    已止住悲声的杨慧娟继而转向马月芳,指着她的鼻子,叫骂道:“我正想找你还有你们学校去讨要说法呐!你身为高杨的班主任,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你对她的失踪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你们学校,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你以为把所有的罪名都强加在我们家长身上,你们就能洗脱自己的罪责了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告到教育局那里去。教育局那里不行,我就告到法院去。我会一直告,直到你和你们学校声名狼藉、名誉扫地为止。”

    “泼妇、泼妇,简直就是不讲理的泼妇。”马爱国仅凭最后一丝理智,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她和她丈夫一样的蛮横无理,两人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当初我怎么会对她这种人抱有同情心呢?”

    “三叔,说什么呢?”马月芳将暴跳如雷的马爱国拉拽到办公室门口,悄声道,“您一向是通情达理的人,怎么这会儿反倒失去理智了呢?您应该体谅她才是。她的女儿下落不明已超过二十四小时,现在有迹象指明她很可能已经遭遇不幸。作为母亲,急于寻求一个真相,我觉得这样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我身处她的境遇,我们会有怎样的情绪波动呢?我觉得我可能会比她更激烈。这种时候,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予她更大的宽容,帮助她度过人生中的这道难关吗?”

    听完马月芳的劝说,马爱国火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哑然失笑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是那么执拗的人吗?需要你这小丫头来做我的思想工作吗?”

    马月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牵起马爱国的手,连讨好带撒娇地说道:“我就知道,三叔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睿智的,没有之一。”

    平复完马爱国的情绪后,马月芳重新回到办公室,一脸真诚地对杨慧娟说道:“很抱歉,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身为高杨的班主任的确负有失察的责任。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出现在她身上的异常现象,我也没能在思想上给予她足够的开导。事后,我会就此做出深刻的检讨。只是,眼下我们还是应以寻找高杨为要务。刚才我三叔已经同意你的请求,他现在正在去往所长办公室,向彭所长汇报眼下的状况,并商议之后的对策。我们在这里耐心地等待一会儿吧!”

    杨慧娟听闻后,只是轻哼一声,未置一词。随后,她就近拉过一张靠背椅,背对着门,愤愤然坐了下来。许是心中怒意未消,落座后的她犹自喘着粗气,单薄的双肩随之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与此同时,马家宅社区派出所三楼的所长办公室内,已经值班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彭万里依旧坚守在岗位上——即便这日是周六。高杨的失踪同样令他牵肠挂肚。在参与完对垂钓者的询问后,他没有回家休息,而是回到办公室,独自一人专心致志地梳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

    马爱国点头表示赞同彭万里的分析,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垂钓者没有在周五晨间见到高杨上学去的身影存在多种可能性,她可能早于垂钓者到达之前经过那段区域,也可能是在垂钓者离开后才去上的学,更有可能也最有可能的是她那天根本就没涉足过那片区域……”

    “这么快下结论是不是有点武断了?”彭万里质疑道,“她的书包刚在马家浜岸边被找到,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觉得这只书包出现得有些蹊跷。”马爱国又开始不自觉地踮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