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柯宇让江筱禾去书房把自己的电话拿过来。

    这回江筱禾没有照做，反而是横眉冷对他的号令：“怎么，傅柯宇，就因为这一拳，我成了你呼来唤去的奴隶？”

    刚才她放在桌子上的红花油被傅柯宇拿起来，递回了她手里，傅柯宇说道：“行，江筱禾，不去拿是吧，那这拳是你砸的，你负责上药。”

    胸口那被拳头砸出来的红色印记没有丝毫转淡的痕迹，反而还朝青紫的方向发展，颜色愈加深沉，尽管傅柯宇已经收拢了浴巾，但其中颜色仍旧触目惊心。

    江筱禾一听，这药接到一半也不接了，留在了傅柯宇手里，转个身就朝书房走过去。

    换得傅柯宇轻嗤一声：“江筱禾，你以为你去帮我拿手机，我就看不出来你心里对我的觊觎额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江筱禾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该往哪儿走就继续往哪儿走。

    那边的傅柯宇把红花油的瓶盖儿拧开，空气中一下子就被这刺鼻的气味占满了，他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给自己上药的意思。

    直到江筱禾拿了他的电话走过来。

    “上完药了？”江筱禾一边把手机递给他，一边问道，“这味道可真大，谁叫你这么弱不禁风呢，轻轻打一下就受伤了。”

    江筱禾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惭愧。

    傅柯宇虽然是坐着，但瞪向江筱禾的眼神可比江筱禾本人瞪别人要有灵魂地多，让她只感觉背脊凉，便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接过电话的傅柯宇顺手摁亮了屏幕，果然，无数通未接来电和视频通话未接提示出现在首页，可昨晚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他置在那边的所有眼线都无法与他及时取得联系。这边的住址又是临时挑选的，没有别人知道，更不可能被几个小小的眼线联系上。

    见傅柯宇眉头紧蹙的样子，江筱禾觉得大事不妙。

    只听傅柯宇问道：“江筱禾，新闻有没有说，他人还在吗？”

    江筱禾摇摇头，“新闻上都说了是‘劫杀’，难道这两个字还没办法说明他还在不在人世？”

    在江筱禾看来，这两个字和“死亡”是密切关联着的，他们总是出入成双，几乎没有别的意外。

    傅柯宇也不急着回电话向自己的眼线求证。

    换个视角，就算他现在马上打电话求证，如果弯刀黄死了，他布下的眼线会毫发无伤？多半也是个无法再进行汇报的样子了。

    只见傅柯宇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完全不顾屏幕上满眼未接来电和未接视频的提示，径直看向了江筱禾。他站起身，整个人不知比江筱禾高了多少，一站起来就给她造成了强烈的压迫感。江筱禾应激反应似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他出其不意，把昨晚发生的不痛快再上演一遍。

    然而这并不是傅柯宇要做的

    他只是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江筱禾，道：“你坐，江筱禾。”

    江筱禾一连懵，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谁往手机里发了什么信息导致了他现在的失常吗？早知道刚才把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趁机看一眼，不然要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的她多没安全感啊。

    望着傅柯宇，江筱禾并未坐下，而是伫立在原地，两只眼睛里，一边装着一个小问号，这货是要干什么？她现在逃还来的及不？

    虽然她没有动，但傅柯宇和她的距离更近了些，因为他半蹲了下来，低着头看向江筱禾。

    怪了。

    江筱禾想，这家伙高她这么多，昨晚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眼下这个样子看上去一点儿危险性都没有呢？甚至于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像平时怼天怼地那样额高傲无礼嚣张跋扈，也没有一丝的暴躁，像是一头徒有外表的小狮子，以为他会龇牙咧嘴磨着牙，却只见他把脑袋凑了过来，连平时翘起的发丝此刻都榻了下去，服服帖帖地装饰着那颗脑袋，显得有着些许的温顺。

    这是傅柯宇？

    江筱禾不信。

    刚才那拳明明是砸在他胸口的，又不是脑袋上，怎么会把这人砸得和平时判若两人了呢？

    迷惑，实在是迷惑。

    傅柯宇又朝她靠近了些，江筱禾并无丝毫的后腿，仿佛认定了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哪怕上一秒她还在担心昨晚的事情再次上演。

    这回，傅柯宇终于说话了。

    “江筱禾，昨晚对不起。”

    他居然……居然在跟她道歉？

    想过很多种可能，江筱禾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一天拽得要上天入地似的傅柯宇静然低下了他高贵的、昂贵的、尊贵的头颅，像她道歉。

    江筱禾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他，甚至就在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谋划粗一百零一种可以谋害傅柯宇以报君子之仇的方法。

    “傅柯宇，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敬言察来干什么呢？”江筱禾态度强硬，拒绝接受傅柯宇的道歉，两只眼睛气鼓鼓的，把她此刻的心情活灵活现地诠释出来。

    傅柯宇就这么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把她望着，一直望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每每有一点点情绪将要溢出的时候，他都恰逢其时地把它收了回去。

    江筱禾不明白他是在压制着什么，也不说话，就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现在想要弥补，江筱禾，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傅柯宇说话的神情十分认真，认真到失去真实感，认真到她彻底怀疑眼前这家伙是不是真被自己刚才那一拳给重伤了哪个地方产生蝴蝶效应又扩散到了他的大脑。

    见他神色严肃，并无轻浮，江筱禾这才说道：“傅柯宇，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抹去，只希望同样的错误你以后别再犯了。”

    傅柯宇凝成一团的眉毛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恢复到正常的站姿，傅柯宇的胸背一向英挺，此刻也不例外，只见他终于有了些平时的模样，江筱禾这才放下心来。

    “江筱禾，跟我讲讲吧，昨天你脸色那么臭，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江筱禾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昨天我脸色竟这么臭，傅柯宇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许是江筱禾眼中闪过的诧异取悦了傅柯宇，他变脸变得很快，此刻眉尾吊高，半是嫌弃半是捧地说道：“江筱禾，就你从电梯里面走出来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别说是我了，随便从大街上拉个明事理的人来都知道你藏着事。”

    是的，那一半嫌弃是嫌弃她；那一半捧是捧他自己。

    是他的风格。

    江筱禾确定，傅柯宇这回是真的正常了。

    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往外倒苦水的人，江筱禾否定了傅柯宇的说法，把自己对公司人事调整带给自己的压力隐了去，说道：“最近工作忙，没有休息好。”

    傅柯宇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江筱禾觉得，自己的掩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就是无比自信的犀利，如果他没有质疑他，那一定不会是他没有看出来她没有说实话，而是他不愿揭穿她。

    他的确也没有揭穿她。

    像是街上公司都是他开的、天上随时掉馅儿饼一样，傅柯宇谈论江筱禾工作的时候随口就说道：“江筱禾，既然知道累之前叫你辞职的时候怎么不听呢？非逼我把你们公司买下来？”

    江筱禾顺着他说道：“那得花多少钱呀。”

    “这是钱的事情吗？你们公司又破又小，长期压榨员工的情况下盈利还不如傅式旗下的一个弹子儿，我把他接过来不是自己戳自己双眼，自己扇自己脸，知道我会被底下员工嘲笑多少年么？”

    ……

    倒也不必这么恶毒。

    江筱禾想，自己公司在业内虽不是龙头，但也算首屈一指的小龙头，子公司遍布全国经济发展最强的省市，门槛高、待遇好、福利佳，时不时还能再某些领域在国内拔得头筹，好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到了傅柯宇这里就变成不值得了。

    行吧。

    “那你女朋友要是在这个公司上班，是不是特别拖你后腿，你看用不用换一个……”江筱禾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柯宇打断。

    “换一个老板？江筱禾，也不是不可以。”傅柯宇说道。

    等等，她想说的不是换老板。

    “我是说换一个……”

    话还没有说完，这回就又被他打断了。

    “换一个能力强、会管理、又远见的老板？江筱禾，你要求倒是不低。”傅柯宇说道，阴阳怪气的，不像个人。

    江筱禾算是听出来了，他傅柯宇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能不知道她心里想说的是其实是什么吗？

    他不过是在找机会堵住她的嘴而已。

    行吧。

    看了眼时间，江筱禾说道：“时间快到了，我得回公司了，黄先生那边……”

    “你不用管，我来处理。”短短八个字，可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江筱禾觉得特别的安心和靠谱。

    想到今天来时傅柯宇的异常的状态以及被自己砸得那么重的一拳，江筱禾又说道：“傅柯宇，你今天……还好吧？”

    傅柯宇把手放上了被砸的那个地方，说道：“江筱禾，如果我说不好，要你赔，你会不会就原谅我昨晚……”

    这回是江筱禾打断了他。

    她头也不回地跟他道别：“不会，两码事儿，你别想了，拜拜。”

    “等等。”

    傅柯宇在身后叫住了她。

    江筱禾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还有事情？”

    傅柯宇从客厅走了过来，到了玄关的时候把门上的密码锁给摁开了。

    当着江筱禾的面，傅柯宇输下了一串数字，像是怕江筱禾脑子太笨记不住一样，他对着她又复述了两遍，最后才对江筱禾说：“江筱禾，下次进来不用敲门。”

    江筱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整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这，按理说照她平时的处事风格，应该是礼尚往来、有来有往的，但难不成要她把她家密码也分享给他？不，绝不可能。

    “记住了吗？”傅柯宇问道。

    不就是一串数字，江筱禾听了一遍就记会了。

    “没有，我记你密码干什么，再见，别送我。”

    在傅柯宇紧随其后的逼视目光下，江筱禾逃也似地跑进了电梯，在按下一楼的同时，站在电梯梯箱里的女生和站在门后面的男生目光骤然相接。

    江筱禾光速挪开了目光，生怕电梯门关不上似的，在电梯壁关闭的按钮上，接连按了好几下。

    电梯之门终于合上，江筱禾也再看不见那双她看不懂情绪的男人的眼睛。

    回到公司的时间刚好，不算到的早，但也没有迟到，办公室的人来了好几个。

    万众瞩目之下，现任隔壁二把手即将继任本部门一把手的同志把小美也送了回来，一点儿都不避嫌。

    江筱禾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就这？

    过去两个人背着大家暧昧暧昧就得了，现在已经舞到了台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公司上面那拨人能允许办公室恋情的存在？还是直属上下级关系的存在？

    在江筱禾看来，要么这个一把手的位置另有他人，要么小美就要为了他这个一把手调出本部门，有没有人来接任她不知道，但这两个人，内中只能留下来一个，否则……

    这么一想，江筱禾内心堵了一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至少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碍眼。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比调任通知来的更快的，是小美的晋升通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因为公司的晋升通知会首先发送给部门负责人和晋升本人，在下一个流程的时候才会发给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部门头儿走的时候走的时候时间显得那么紧张的原因之一。

    小美晋升了。

    江筱禾甚至连PK现场考核都没有被通知到，小美就直接晋升了。

    最先走漏风声的并非小美，因为她得了高人的指点，让她等正式通知抵达部门的时候再表态，消息是从隔壁的民间组织布走出来的。

    据说，那个替代江筱禾和小美两人pk晋升机会的人，正是隔壁部门的某某，如果某某晋升，那他将同隔壁二把手直接走晋升+调任的路子空降这头，上司下属配合打包，就算在新的部门也能如鱼得水；如果是小美晋升，小美将同样走晋升+调任的路子，调到隔壁部门去，和她恩爱的那位二把手各自飞升、各奔东西，这样下来，根本就不存在江筱禾假想的“二选一”法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