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风云之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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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传令风行

    牧力呆呆地看着红菱。回忆弦卫离开北黎的夜晚,接走她的人,尽管戴着牛首面具,能感觉对方威严的气场。

    “你是牧力?”红菱从他的眼神,细察到内心的变化。接弦卫去东黎,与她相处的几个月,听得最多的名字,便是牧力。

    “牧力参见黎主!”牧力石锤杵地,单屈一膝。

    他蓬头倒竖,形如虎鬃。单层眼皮,长着一颗朗星痣。阔鼻厚唇,英武非凡。特别是容清传羽,详细告知他的身份,红菱由衷欣喜,着重审视。

    牧力来自轩辕六部,其父是睛罴部落大将军候刚成。

    因遭到姬启的迫害,一家三十余口人,除牧力逃脱,尽数被屠。

    “果然有大将之风!”红菱夸赞一句,却不吩咐免礼,任由他单跪在地。

    容清心里明白,夫君在考验牧力的忠诚。轩辕六部少典姬宽苓,命令有熊公孙越,彻查候刚成通敌膜塞一案,已经水落石出。全是姬启一手策划。所以,轩辕六部正到处寻找牧力,欲恢复往日之身。

    红菱决绝掉头,往山下疾走。

    “娘亲!”弦卫看着牧力,又看山道的阿爹,不解地急呼。

    “这一别,恐怕聚少离多!”霍康朝容清抱拳一挥:“头领且行珍重。”

    容清与霍康挥泪告别,她追到山崖边,看红菱钻进马车,心中的牵挂,随奔驰的马蹄,消失在北黎的莽莽群山。

    “牧力将军,请起身,随本酋见姬启。”容清唤起牧力,再看女儿弦卫,发现她含情的目光,总是流向刑天。

    知女莫过母。弦卫虽然几近成年,男女之事尚处懵懂。难以想象,将来,接替北黎头领大位后,她的卉安,竟然是一个炼夷丹人。

    在她的心里,牧力才是辅佐女儿的最佳人选。

    她不明白,夫君为何如此器重刑天。两人承欢之后,也不忘重托。

    她走近刑天,双目透着寒冰:“河川夷人挂念于你,本想前来,因故紧急,未能成行。”

    “刑天鲁莽,让阿公挂心,我这就去石盘冀。”他抱槭行礼,转身欲走。

    “刑天,等等!”容清叫住他,从腰际摘下一枚黄贝壳。

    她举起贝壳,慎重道:“此物名曰风行,乃北黎紧急调令。今借你之手,务必在日落时,传达山下的雍关,交给陆吾将军。”

    “娘亲,太阳将至正午,刑天哥哥不识路径,如何到达雍关?”弦卫质疑声起,眼圈泛红。她已敏觉到,母亲对待刑天和牧力,冰火两重。

    刑天接过风行令,不知何为。

    他无奈地看看弦卫,再回看容清。

    容清垂眼,不予回应。

    “牧力将军!”她沉唤牧力的声音,透着料峭的寒意。她拉起弦卫的手,愠怒地走下山。女儿对刑天恋恋不舍的柔光,在她心里,多待一刻,都是一种刺痛。

    山上只剩牧力和刑天。

    两个少年静静对视,谁都不敢打破沉默。

    牧力似乎一点不着急。酝酿许久的话,首先吐出:“”弦卫承领天性率真,感情之事,不容蒙蔽。”

    “牧力将军,休要误会。刑天对弦卫,绝无儿女之情,只有敬重之心!”从容清的脸色,他深深知道,他和弦卫之间,横着一条鸿沟。两人注定无果。

    “我想,不用多久,我和阿公将回到鸣笛山。”

    牧力暗松口气,抓起刑天手上的槭柄,不置可否地笑笑:“陆吾的槭威,亦正亦邪,雍关难闯啊?”

    “刑天只是代为传令,何来闯入雍关一说?”刑天盯着他眉睫下的朗星痣,却窥探出神秘。

    “不知甚好!”牧力指着后山说道:“由此下山,一个时辰,可至雍关。”

    牧力的神态,捉摸不透。严谨中,带着鄙夷,仿佛这趟传令,既是赏功之路,也是凶险之旅。

    刑天偏偏属于迎难而上的性格。他舒展浓眉,绒须下嘴唇微微一笑,用不惧之色,回应牧力。

    他毅然掉头,走进山下的林荫道。

    山下的曲径,林木参天,枯叶落满地面,草蹬踩上去,软绵绵的。

    他从小生活在鸣笛山,喜欢大山的一草一木。在山林穿行,格外亲切。

    大鸿山的森林,苍松劲翠,怪石嶙峋。耳边,不时传来野物的叫声。这一切,在他的眼里,既熟悉,又新鲜。

    不知不觉,他走到谷底。回望大鸿岭,浓雾环绕,飘渺云端。

    再往前走,林木渐渐稀疏。

    越过一道山丘,眼前豁然开朗。

    大片大片的草屋群,错落有致。一面蜿蜒的青石墙横亘,把草屋群团团围绕。

    人们三三两两,从门洞进出。偶尔,叮叮当当的声响,甚是热闹。

    他惊奇打量,不敢相信,在林深僻谷,竟然藏有一方都城。难道这就是容清所说的雍关?

    此时,腹内回嗝酸气,咕噜咕噜的饿叫,让他想起:昨晚在金天营,囫囵吃了几把炒米,一小块狍子肉,熬到了此时,还未进食。

    刑天进入城门,不知所措地游走。他不确定这儿是否雍关,该如何打听陆吾将军。

    热气腾腾的香气,挥散开来,悠悠飘入鼻息。是米糕的香味!

    小时候,娘亲没少给他做。

    顺着飘香气味,他走到一间木壁尖顶的草屋,停下脚步。

    饥饿驱使,他冒然掀开门帘。

    屋内家陈简陋。一只三耳陶盆吊挂角落,下面添满木柴,燃烧的火焰,发出剥剥声。

    离陶盆不远的地面,铺着枯黄的草席。一名孩童,全身赤条,坐在地席上,惊诧地看着他。

    小男孩约摸两三岁,圆脸大眼,活泼灵动,很招人喜爱。

    他伸出手,逗弄他细嫩的脸蛋。

    “东儿,等阿爹回来…”门外闪进一个身影,是个女人。

    她看着刑天,停声跟儿子说话,而是惊愣站立。

    刑天扭头,目光注视女主人。

    她头发挽在脑后,两支骨芊高高突起,吊挂的白色细珠,随影晃荡。

    女人也注目意外闯入的陌生人。尽管刑天看起来,象初生牛犊,脸上还带着孩子气。他手上紧握的月牙干槭,让她不免警惕。

    她亮额下的弯眉紧皱,轻问:“你是何人?”

    “我是刑天,来自神农氏。冒昧借问大嫂,可知雍关否?”刑天抱槭谒礼。

    “这儿就是雍关!”女人咯咯轻笑:“尔是初来金天营的行兵?”

    她放下心,挑开门帘,接着问:“来雍关作甚?”

    “找陆吾将军!”知道此地便是雍关,刑天长舒口气。

    “夫君驻守雍关,不曾提起陆吾之名!稍后,他若回家,帮你再行打听。”女人指着香气四溢的陶盆:“我为他做了米糕。”

    刑天眼馋地盯着陶盆,恨不得揭开上面的木盖。

    女人看在眼里,抿嘴一笑。她笑自己疏忽。

    她揭开木盖,在铺满松枝的圆格,用木子夹,夹了三个米糕,装进木盘,递给刑天。

    “阿弟,趁热吃吧!”

    “多谢大嫂!”刑天放下手中的干槭,喜不自禁。他抓起米糕,砸吧砸吧吃了起来。

    “慢点吃!”女人被刑天的吃相逗乐啦。她在水槽舀了半木筒水,递给他。

    她出神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就象离家出走的阿弟。

    她的细眼,闪出一星泪光,那是对阿弟的思念。

    “大嫂,你哭了?”吃完米糕,扭头感恩,发现她神情悲怮,不知如何安慰。

    “我没事!”她手拭泪花,佯装笑容。

    刑天长吁口气,急欲告辞。

    她突然紧紧拉住他的手。

    她无法从阿弟的思念中,摆脱出来。她仰起脸,双目饱含深情。

    面前的他,仿佛变成阿弟的模样。她梦呓般地说:“阿弟,不要离开姐,以后,都不准离开姐…”

    “大,嫂,我,我,是刑天!”

    “不许叫大嫂,叫姐!”她完全融入姐弟情深。不顾茫然失措的他,轻蠕着嘴:“姐再也不放你走。”

    刑天彻底被女人的痴情感染。他不再回避,而是进入阿弟的角色。

    他伸出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同时动情道:“姐,我回来了。”

    “嗯,嗯,阿弟回来了,阿弟回来了。”女人连连点头。

    “含妱,米糕熟了…”屋外,传来急切的脚步。

    很快,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踏进门。

    来人身穿蓝色长裾。两臂裾筒齐肘。裾口齐颈。黑发紧髻处,两颗紫色的蚌珠,分外耀眼。修长身子的腰间,束着一条鲮甲带。这身穿戴,非尊即贵。

    “夫君!”女人看见他,欣喜迎上去。她指着刑天:“你看他象谁!”

    “明鲲将军!”

    “刑天!”

    两人眼神交流,不言自明。

    “他是飞鹏?”明鲲剑眉轻挑,星目急闪,暗示刑天配合。

    “象吗?”含妱抬望丈夫,再看努力假扮飞鹏的刑天,轻问。

    “哈哈哈,真像!只是飞鹏年长些。”明鲲凝露皓齿,大笑。

    刑天、飞鹏,除了神似,行为举止大相径庭。

    五年前,飞鹏离家出走,含妱思念成疾,看谁都象阿弟。

    也难怪,含妱父母死得早,剩下她和飞鹏相依为命。姐弟俩关系甚好,怎能承受分离之苦。

    本来渡灵刑天,已经够难。此时,凭空想象,扮成飞鹏,青云鸭梨山大,脑子嗡嗡地响。

    靠,退扮,退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