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原来没有原则，触景生情，有所感悟，不说不快，突然成了挥不去、忘不掉的原则。

    假寐骗将军，帮忙算账，“敢管不平事敢揍不法人”成了原则。

    劫后余生，万花丛中“卖看不卖身，听悲不听喜。”成了原则。

    寒风凛冽，战意浓浓，没有了规矩，不是在军营，不是在军营，规矩早无影。此情此景，又突生原则，非说不可。

    图咖谁也没看，回到座位，把锁链一点一点拽出，缠在手上，走到红毯中央，站在心无外物，只有战意的扎那对面，十步远，开口说原则：“我有两种人不打：有骨气的不打，有自知之明的不打。有骨气的都自杀了，有自知之明的也不敢和我动手。我有两种人非打不可：耍狠斗横恃强凌弱的，今天打不过有机会再打。”

    扎那表情动了，眼睛大了一些，脸上有了笑容，冷冷的笑容，不搭腔。只是静静听着，慢慢回味，然后嘴角动笑，鼻腔发声，算作回应。

    狂笑、冷笑、眉开眼笑、哈哈大笑，是人的权力，不可剥夺，认真体会就行。

    “不知道你属于哪种？”图咖淡淡地问道。

    声音虽小，犹如晴天霹雳，在九门毡房中炸响。飞入每个人心中，引起轩然大波。

    “比那个‘本是天上人，偶作红尘客。’还狂，还不知廉耻，”

    “有骨气的都自杀了，难道我们就是孬种吗？”

    “耍狠斗横……我看你就是……”

    ……

    断章取义伐狂悖，义愤填膺汇成雷。道貌岸然层层状，华言光语满天飞。

    “听到了吗？大言不惭就是这种结果。我徒手斗你。”

    扎那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成名绝技“大力鹰爪碎骨功”。道道光影，阵阵阴风，抓着就亡，挨着就废。

    图咖脚踩迷影炫目，幻影重重，躲开一次又一次攻击：“拿条锁链就叫兵器，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如果我浸骨了，揍你半只手就够。三十四招了，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醒醒吧！左肩……”光影闪烁，千手挥动，“啪”地一声脆响，带锁链的拳头，打中扎那的左后肩。

    “右肩，”

    又“啪”地一声脆响，扎那的右前肩，受到一击。图咖本不想展示功法。军营中直来直去，讲究实效的招式，挺好：干净利落，不分门派，难分门派；招式统一，没有个人特色，个人也不会太耀眼。心中有了原则并当众讲出，就得捍卫说过的话，要不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图咖一直不出手，任凭扎那随便攻击，又四分三十八秒了。

    “左屁股……右屁股，”

    又是“啪……啪”两声脆响。

    虽然没有伤到扎那，但侮辱了他极强的自尊心。他六岁唤海，十二仓满，十八浸成地赐中品骨，是天才，是天骄，横扫草原年轻人。力量之大，被尊为“力量之神”。大力鹰爪碎骨功，穿肉碎骨，人人惧怕，喝了酒也不敢挑战迎击。从来没人赢过他，更没人敢说，指哪打哪。

    “皮糙肉厚和脸一样，抗打又扛踹。你自己上蹿下跳做云中高，做累了，就滚出去，认输……左脚趾、右脚趾、左肩。”

    图咖快速转动中，抬脚狠踩扎那的左右小脚趾。疼得扎那叫出了声，起脚后踢，防御左肩受击。突然头发被抓住，有东西借力发力，躲开后脚踢，越过头顶，下坠时，抓住时机，轰击了左前肩。

    “小师弟的迷影炫目，太出神入化了吧！怎么和我学得有点不一样呢！这么多年白练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迷影炫目吗？难道师傅藏私了，没有传授真正的迷影炫目？”帖赤那看得开始怀疑人生，“师傅不是那种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但是图咖的速度太快了，看得他双眼迷离，泪水横流，也看不太清楚。只有一个光点在眼中乱动，在心中乱飞。

    帖赤博早已忘记周围有人，九门毡房里除了格尔漷其他十五位草原王都在，他激动地跑到红毯中央，远离擂台，大喊大叫：“精彩……精彩……无比精彩。”然后闭眼，感受风声，感受迷影炫目的玄妙与神奇。

    境界低的呆若木鸡，看着看着被炫傻了。境界高的看到扎那龇牙咧嘴，时不时腾空而起，躲开“左脚趾，右脚趾”的提醒攻击，只想笑。

    布拉德不再怀疑帖赤那与帖赤博。迷影重重，快似流星，这样的身法，这样的速度，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行进，奔跑，能追得上吗？肯定追不上。

    胡闹、索拉、尚否、铁塔、高山、德迪苏都没想到图咖藏得如此深，深得可怕。跑得快，身法不错，他们都知道，但不出方寸之间，新的身法一个接一个，自然天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这就是他传授给我的身法，这个要学，必须学，不学人生遗憾啊！”铁塔心中提醒自己。

    一百五十五招过后，扎那微微带汗，越打越憋屈。图咖越玩越上瘾，又有了新主意。

    “蹦得太低了，我来帮你。你不是喜欢展示力量吗？试试我的力量如何？”

    图咖甩飞右手上的锁链，瞅准机会，一会抓住扎那的右胳膊，一会抓住左胳膊，把他反复提到空中。

    光转影起，影落光离。巴洛特释放神识，凝眉观战，他不敢相信，光是图咖，影是扎那。

    上上下下几百次云中高，扎那彻底疯了。为什么他会明白我的心思？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招式？为什么我要听他的话上蹿下跳做让人恶心的云中高？他说得对，有骨气的都死了。脸都丢到这个份上了，少只胳膊算什么。

    下坠的扎那，心一横，抽出腰中软剑，来了一招“壮士断臂”狠狠砍向自己的左臂。他在赌，赌注是自己的左胳膊。

    “靠你大爷的，比试兵器，也不吱个声，”图咖感觉到了利剑寒气，脚蹬地，快缩手，纵到擂台外，结果还是迟了一点点，右手手背上一道轻伤，慢慢渗血。

    鲜血染红了衣服，左臂上的伤口深深及骨。扎那站在圆圈中，终于又找回了自己，不再受人摆布与玩弄。

    “有点骨气，按约定，你赢了。”图咖催动灵气，治疗伤口，竟不能马上愈合。这不是普通刀剑，是灵器。

    “你没输，只是出去取兵器。”长剑在手，扎那迅速从阴影中走出来，更加清醒更加冷静。

    “不错，有点意思，那就再战！”图咖挥动锁链像舞动长鞭一样，啪啪作响，跳进战圈，一招一式都很清楚，都是军营中的招式。锁链每次碰到银龙软剑，就会短一截。

    “地赐下品灵剑，这下坏了，如何应付呢？以血蕴灵，冷月剑。”手中锁链，仅剩一尺时，图咖跳出战圈。

    “认输了吗？”扎那问道。

    “笑话，我出来，取灵器。普器对灵器，我还没浸骨，怎么打？”图咖刚说完。有人喊道：“图咖，我借你灵器。”转身一看，是位姑娘，从未见过，又好像见过：善良。

    “他的剑是地赐下品灵器，你的兵器，不怕折断？”

    “不怕，随便使唤。我就是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少女扔给图咖一副入手凉凉，柔软无比的银色手套。

    “谢谢……”图咖人影晃动，转瞬即到。

    对着眼中的光点，心中的光点，不断挥剑，也没阻挡住图咖的攻击。右胳膊被巨力抓住，身体向上飞，扎那从毡顶洞口，离开了擂台，离开了九门圆顶大毡房，脸色惨白，直上云霄，不知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