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都有仨朋友，何况陆有为。

    能跑出来，一方面是因他正逢壮年尚有些体力，二则手下人抽冷扒开了人群。

    再有嘛，不说也全知道，挥拳踹脚的家伙们故意放水。

    特意放他滚蛋的。

    傻瓜都晓得，人若是现场遭殴而死的话，法不责众是不适用滴。

    毕竟民与官的鸿沟线摆在那。

    不管是谁，也莫管唱得多么的好听，贱民始终是贱民。

    通常占不到半点便宜！

    暂不提陆有为逃回家中养伤，或报呈吏部后续如何。

    此番突兀而起的殴打并驱逐王府长史事件，总该有个起因吧。

    对。

    蔫坏的信王俭终于生平第一次突破旧有价值观。

    实施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面对阉贼步步进逼，畅快淋漓滴果断扳回一局。

    驱逐陆有为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广泛受同情的位置，与对手对峙于御前。

    又可感召卫道士们愈加痛恨阉党，更能为豢养死士做铺垫。

    压制长史署不得擅自干预王府内各项事务，方便日后相关行事。

    还有，万一他日东窗事发。

    也多了条有仇不报非君子的托辞。

    成本呢？

    赏赐手下参与者的小钱不计，用去最大的就名声。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声誉遭毁的王妃周玉凤知道吗？

    当然知道，且自行首肯同意过的。

    她不同意又能怎么办？

    挺着肚子，过到别的府上继续做别人的王妃，你可拉倒吧。

    目前信王俭操控着主动，暂不会告官，静观舆论风向。

    也不会主动起讼，给对手辩驳机会。

    前殿被孟镇山手下封锁，接下需看事态如何演绎。

    至少，眼下他急于在做的准备工作，少掉一个大大的顾忌。

    “殿下~。”

    一瘸一拐的徐应元满脸喜色，在门外轻声地唤。

    端正坐于书房练字的朱由检纹丝未理。

    “爷，老奴有件好事要禀。”

    “嗯，进来吧。”

    进来的不止他一人，还有王承恩，面上强扯着喜色。

    实则任人都瞧出他内心不定的忐忑。

    拐进来的老徐举起手中一把地契，先自开夸：“乖乖不得了唷，爷真是慧眼识英才哟。这才多久功夫，王管事先一步收到风声，竟把会同馆街靠河一边的铺子全部卖回来了。”

    “呵呵呵呵。”朱由检漫笑，手不停笔调侃问他，“那另一边街呢，又谁买去了？”

    “在...，也在这呢，爷。”

    估摸自己也许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王承恩从怀里又掏出一叠地契。

    带有几分踌躇地，当主人和上司管家面，放在书案一角。

    才刚放落，收笔后的信王打老徐手上拿过原先的，翻了两翻，然后久码放在这叠上头。

    喜眉笑眼地说：“好，你两个这事办得不差！”

    他不懂赔赚，也不识得如何才算做得好买卖，但晓得需扩充地方，需步步蚕食。

    反正最近他读兵书，没再捧啥《资治通鉴》这些。

    而且，饶有兴趣在钻研些识人之术。

    “怎么？还有啥喜事么？”故做姿态地，他问眼前欲言又止的管家管事。

    “爷，你怎么也不问下花了多少银子？”徐应元虽依旧在谄笑，但老脸蛋上的笑纹却有些僵。

    听他一讲，王承恩便把头低下，似乎在等发落的样子。

    操起折扇的信王挥手，把周围伺候的宦人支出去。

    然后一步三摇地迈动鹅步，走到两个面前。

    “花去多少银子啊？总管。”

    “三千两。”

    “哦。”

    摇到徐、王二人面前，却未见停步。

    一直走到门槛处，用扇柄点了下过来行军礼的孟镇山，示意可以开走。

    临行又扭回脑袋朝里讲：“田妃那还有两厢嫁妆，你们可以派人去取用。以后府上缺银子提前来报，要未雨绸缪晓得么。”

    “晓得晓得，奴才们晓得了。”这回，老徐是真的喜笑颜开。

    “哦哟，还有就说是小奶奶要你等去买的。”

    “老奴记下了。”

    这回连王承恩也开始傻笑。

    不理会两家伙面面相觑，将商铺地契拿去保存。

    信王俭走到车轿院，钻入顶素色小轿。

    同时间，换过衣裳的孟镇山一群人重重叠叠围住，行到王府大门才上坐骑。

    于路中央摆开队形，缓缓朝南街而去。

    如此鬼祟，护卫们又是乔装改扮的。

    想作甚？

    往英国公府，见国丈张国纪。

    眼下的信王俭，需钱需人尤需盟友。

    他想把半断联系的清流这条线续接上，一方面能于皇后面前好交待，另一方面利用他们获取消息。

    哦，有必要补充说明一下。

    以朱由检思辨能力，当不难看出，当初张国纪主动交好自己，后面皇后娘娘也必是肯的。

    由此推断，张娘娘显也是趋同于清流们的主张。

    而所谓清流，表面是由于阉党压制郁郁不得志的风骨文官团体。

    实则大部分是遭阉党整治过的东林党人。

    虽说张嫣未必就是东林，但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定存在。

    当然，身为中宫，更多时候代表后宫，代表着勋贵府上的命妇们，也代表着母仪天下。

    她于朱由检心目中，最像是反击魏忠贤可信任依赖的盟友。

    没错，他此行表面去请教英国公有关祭祀事，实则为会见张国纪两下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