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榆儿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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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搓澡事件

    这个都府也算是京都的名门望族,自然有别于其他官家宅院。宋小榆之前送鱼羹,只需要随下人进入都府,现在深入了解后,才发现这里的不一般。到处重楼复阁,四廊盘曲,院落错落,花园重叠,到处雕梁画栋,精致到每块砖每块瓦都是特制的。倘若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必然是如入迷宫,不辨东西。都府有专门负责茶水的茶工,负责园艺的园艺工,负责糕点的糕点工,负责布艺的绣娘,负责车马的马夫……总之,这里有五花八门地职业,做着分门别类地活计。现在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工种——外卖跑腿工。

    说也奇怪,自从宋小榆来到都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传她送鱼羹,而且她也很少见到这位纨绔子弟。平日里,没事干,她就整日待在都少爷的别院里帮其他杂役做点活计。初来乍到,她一直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这里的任何人。刚开始,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任人差遣。

    令她感到有一些意外的是,这个别院里的人似乎和其他地方的人不太一样,他们并没有印象中那样嚣张跋扈,骄傲自大。跟他们的少爷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作为新人,理应比别人低一等,但是宋小榆并没有感到其他人有意要和自己划分一个界限。大家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也时而交流一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结交了几个有趣的朋友,有幽默可爱地“胖妹”,胖妹其实不胖,只不过有一张圆润的脸蛋;有温婉知性的葛月,胖妹说她是诸葛亮的妹妹,所以赐名曰“诸葛葛”,但是大家习惯叫她“猪哥哥”;还有豪气直爽有点小任性的小音。宋小榆在这里的名字叫“宋福”,但是大家并不这样叫她,而是叫她“来福”。在乡村,这就是中华田园犬的专属绰号。

    这一天,都府老夫人过七十大寿,京都各名门望族都纷纷到场祝贺。一大清早,这里便门庭若市。府上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要操持如此大排场的寿宴,当然需要一个能力超强的人了。而这个重任自然就交给了都府的大管家手里。这个大管家总是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笑,人称“冷面杀手”。因为她头顶一个高高地发髻,走路时,总是昂首挺胸,目光俯视众生,所以私底下又给她取了一个绰号:“观音娘娘”。

    都府请来了京都专门负责宴会的“四司六局”。其中四司包括台盘司、茶酒司、厨司、帐设司。所谓台盘司,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干托盘、打送、出食、接盏灯活的部门。而茶酒司,除了负责为宾客供茶汤和暖筛酒以外,还需要负责请坐咨席、开盏、揭席迎送。帐设司则是负责缴壁、搭席、仰尘等活的部分。厨司不是厨师,这个部门专门做打料、批切、烹调等后厨的工作。这里,令宋小榆感到惊讶的是,这里掌勺的大厨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呢!她可是京都城出了名的第一厨娘。不仅因为能烧一桌绝美的好菜,还因她独特地操作手法而远近闻名。”胖妹对“宋福”(宋小榆)说。

    “有一次,京都有一个刚升迁的官员在家请客,于是便请了这位扬名天下的厨娘。这位厨娘给的菜单里,有一个叫做‘羊头签’的名菜。”

    “羊头签?是用竹签串起来吃的羊头吗?”宋小榆不解地问。

    “哈哈哈,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人。这虽叫做羊头签,但是可不是用竹签穿起来的羊头啊。这个羊头签啊,是一种网油卷。就是把猪肠子上面裹的那一层网油给刮下来,然后再将煮熟的羊头肉剔下脸颊上那一块最嫩的肉切成丝。再加上秘制的调料拌匀了,然后铺在猪网油面上,像铺盖卷那样卷起来。之后又要切成小段蘸上鸡蛋糊把口封严实了。最后一步至关重要,就是下油锅炸,直到全身金黄为止。哎呀,咬一口芳香四溢,吃起来香香脆脆,简直要飞天了。”胖妹一边描述时,一边吞咽着口水。

    “你吃过吗?”宋小榆问。

    “我?我,当然吃过了。”胖妹嘴上这么说着,吃没吃过,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要知道,在当今社会,能吃上羊肉的人,那都是上等人,而能吃到羊头签的人更是人上人。

    “哎呀,别打岔。我继续跟你说啊。你说怎地,这个厨娘,就为了做这么一盘羊头签,竟然用了整整十个羊头,十个羊头。每个羊头都这么大。”胖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向宋小榆比划着。为了更加形象地呈现那个画面,她故意夸张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大地圆。

    刚才介绍了“四司六局”中的四司。现在简单地介绍一下“六局”。这六局包括负责时新果品的果子局,提供蜜饯花果的蜜饯局,为后厨供应蔬菜的蔬菜局,负责灯光照耀、装香簇炭的油烛局,提供香球、香饼等物料的香药局,还有专门负责桌椅、挂画、插花、洒扫等的排办局。其实在寿宴真是开始的前一周,这四司六局就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可见要操持一场盛大地宴会,是一个多么复杂而庞大的工作啊,期间涉及到的人员从几百到上千,可谓相当庞大。而能撑起这种排场的人家,非富即贵。

    “快,快,准备热水。”葛月急急忙忙地跑来还说。

    “准备热水干嘛?”小音问。

    “少爷要洗澡。哎呀,你快点烧水吧。”

    “少爷,今儿个又抽哪门子的疯。这大上午地洗什么澡?”胖妹一边干着活,一边发着牢骚。

    而此时,都少爷的闺房内传来一阵骂声和瓶瓶罐罐摔地的声音。

    过一会,葛月跑进来问:“水烧好了吗?”

    “快了,快了。”小音回答道。

    “喂,猪哥哥,少爷今天又搞什么事情了?”胖妹好奇地问。

    “少爷掉进粪池里了。快点烧水,少爷那边在催呢。”葛月说。

    大家听到都少爷掉进粪坑里的消息,立马捧腹大笑起来。

    “少爷掉进粪坑里了,哈哈哈哈……这是我至今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胖妹捂着肚子,笑着在地上都快打起滚来了。

    “小点声,一会被少爷听到了,定要撕烂你的嘴。”

    “啊,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小音依然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有个男丁站在门口喊:“葛月姑娘,老爷回来了,叫少爷过去。”

    “啊,完了完了,快点把水烧好了盛出来。我现在去找少爷。”葛月说着便转身跨了出去。

    一时间,大家都麻利地忙活了起来,有的人负责打水,有的人负责烧火,有的人负责搬柴火。

    大家站在都少爷的房门前等候差遣。胖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似笑非笑。旁边的小音用手狠狠地戳了她一下,胖妹就如破了口的气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很快,屋里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和一阵骂声。胖妹立马就把嘴巴捂住,不敢吱声了。

    “来人。”屋内都少爷朝外面呼喊道。

    葛月立马走在门前,轻声细语地询问道:“少爷,我在呢。”

    “来个人,进来给我搓搓背。”

    “是。”

    葛月转过身看着大家,大家要么低头,要么看向远方。总之,这份差事没有人愿意去做。当她目光扫向宋小榆时,宋小榆立马使劲摇头,表示不同意。

    “你们几个不够意思啊。要不是我手有伤,我就直接进去了。快点,谁去?”

    依然没有人吱声。

    “那就抽签,谁抽到最短的那根,谁就进去。”葛月说。

    “不行!万一我抽到了怎么办?”小音立马跳出来反对。

    “那你们说怎么办?”

    此时,屋里再次传来都少爷催促的声音。

    “要不,你们推选一个人吧。”葛月声音刚落,所有人都低着头用手指着旁边的宋小榆。

    宋小榆连忙摇着头说:“不行,不行。”

    “喂,我觉得,你最合适。这里,就你一个男人。我们都是女人,进去可能不太合适。”胖妹说。

    “来福,加油,你一定可以的!”小音走过来,扶着宋小榆的肩膀,坚定地说。

    “我们去也行,就怕少爷不乐意呢,哈哈哈……”胖妹调侃道。

    “那你去吧,宋福。”葛月说。

    “我……”

    “喂,来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磨磨唧唧地。”

    小音这一问,却把宋小榆给镇住了。对啊,现在自己是男人!此刻,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千呼万唤之下,她终究是硬着头皮跨进了都少爷的屋子。

    在云雾缭绕地暗黑空间,隐隐约约扑来一阵大粪的味道,令人作呕。她更喜欢乡村的大粪,因为那里没有城市的油腻与骄奢糜烂。

    “怎么这么慢?”

    屏风后面一股热气腾腾的白雾中,露出一张白底刺花青地身子。那是一个赤裸的男人!宋小榆半睁着眼睛,一步一步靠近过去。突然,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个猛劲把她拽进了热浪之中。

    都南青倚靠在浴盆继续一侧闭目养神。宋小榆慢慢拿起旁边的搓澡巾,尝试着在对方手臂上摩擦。

    “喂,你没吃饭吗?用点劲!”

    宋小榆再使点劲去搓,可惜对方还是觉得力度太小。

    “你会不会干活?简直废物!”

    宋小榆调整位置,怎么都觉得使不上劲。这时,一条大白腿突然从水里捞起来,伸到了她的面前,脚跟直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下,让宋小榆犹如掉进一个满是爬虫的黑洞中,全身抗拒,浑身不自在。

    我一个女儿身,怎么可以摸一个男人的腿?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脑海中强行回忆着农村杀猪时庖猪毛的场景。为了更有带入感,她甚至唱起了杀猪匠们常哼的庖猪号子。果然,带着图景和节奏,这活便快速启动了起来。她不仅手脚麻利,动作颇有节奏,手上的力气也充分发挥了出来。这一系列高能操作,使都少爷一路高声呼喊,嗷嗷惨叫。

    站在门外的几个姑娘,傻眼地互相望了望,聆听着里面独一无二地二重唱。

    从水里被捞起来的都南青少爷正坐在椅子上让下人们伺候穿衣服,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呻吟着喊疼。

    “你……你是搓澡还是杀人?哎呀啊,疼死我了,皮儿都快被你搓下来了。”都南青指着跪在面前的宋小榆骂道。

    看着此情此景,旁边的几个姑娘早已快憋不住了,每当肚里那股笑泉快要喷射的时候,又被她们强行憋了回去。看着主子如此痛苦,当下人的怎么能不感同身受呢?

    “喂,你哪儿来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都南青突然发问。

    “哎呀,我的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不是您前一阵子请来给你送鱼羹的杂役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都南青好像回想起来了。“不行,我得罚你!重重的罚你!”

    “少爷,您快穿衣服吧,老爷那边又在催了。”

    一听“老爷”二字,都南青立马变了一个人。乖巧地穿上衣服,就跟下人离开了。临走前,他还不忘转过身来指着宋小榆说:“给我等着!”

    宋小榆顿时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