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榆儿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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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斗酒会

    这一天,杨梦姬盛装打扮到黄四爷的府邸参加家宴。作为唯一一位受邀参加的女性,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光彩夺人,不可方物。

    在宴会中间,她悄悄地离开人群到外面透透气。

    秋天是天宫仙子们施展绘画技艺的时刻。他们用大地做底色,在河流山川,花草树木之间随意地挥笔涂抹,便是一幅美妙动人的画作。梅染与薄柿,青碧与茶白,素雅纯净地天水碧,冷静寂寥的竹月……不同的颜色带来不同的风韵。而秋天最喜暖色,瞧,形态别致优美的枫叶变成了红色,落地时又变成了深红。此时的草木也随着季节地深入褪去了原本绿色,换上了黄色亦或是黄绿相间的衣裳。最多姿的便是山林里的树丛,放眼望去各种色彩汇集在一起形成一块色彩斑斓的天然地毯。在杨梦姬眼里,一年四季中,唯有秋天才是生命焕发的时刻。

    为什么人们常说“平分秋色”,却不说“平分春色”“平分夏色”“平分冬色”呢?这足以证明秋天才是四季中生命色调最多、最活跃的季节。

    杨梦姬来到一个更为僻静地花园中,她在一棵高大地银杏树下停驻了脚步。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色银杏树叶。金黄地银杏树散发出金黄的光,将靠近的人儿照得金黄。一阵秋风吹来,扇形的杉叶随风飘落,如秋雨般落落大方。身上的轻纱罗衫被风挑逗地四处飞扬,一不小心,它便将手中的纱巾给吹走了,将其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顽皮地风儿并不在意此时纱巾主人的感受,而是推着纱巾在树枝上荡秋千,好像故意在挑逗纱巾的主人。

    杨梦姬踮起脚尖努力伸手去够树枝上的纱巾却怎么也够不着。于是她采取立定向上跳的方式,可惜自己身子柔软,没跳两下便累得气喘吁吁。杨梦姬生气地指着树枝上的纱巾,骂道:“你这小厮,今日本姑娘无心奉陪。”说完,杨梦姬便转身离开。当她走到长廊处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姑娘,这是您掉的手巾吗?”杨梦姬本能地转过身去,见一个男仆谦卑地弯着腰,双手摊开伸到自己的面前,手里静静地躺卧着那条刚被风吹挂在树枝上的纱巾。

    杨梦姬缓缓地伸手过去,将男仆手里的纱巾轻轻地拈了起来。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的肌肤,男仆突然感到浑身电麻。

    当男仆直起身来时,当她看清楚对方的容颜时,立马愣在了一边。

    是他!原来他在黄五爷家做事!自那日在沱江边上见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宋福不曾想面前的这位姑娘竟然是那日在丰乐楼见过的女子,而且这个姑娘还经常定自己的木炭,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有了一定固定收入。宋福不好意思地赶紧低下头去,眼神飘忽着无处安放。他向杨梦姬行了一个礼,便匆忙地转身离开了。

    杨梦姬望着宋福远去的背影,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随后,她好像又被惊醒了一样,赶紧悄悄地追了过去。她来到黄府西南方向的一个小院内,踩着轻柔的步伐躲在一边,她看见宋福正在往杂物间搬运大袋大袋的货物。他埋头苦干着,认真做着眼前的事物。面前的这个青年外表感觉憨憨地,一点也不像那些贵公子大老板们,骨子里透露出一股男人的力量与魅力。

    宋福为什么会出现在黄府,成为这里的一名杂役工呢?这个主要得归功于陈干娘。清明节过后,天气逐渐回暖,木炭生意也就不再好做,于是炭老板只好暂时关闭南山脚下的木炭工作坊。宋福也因此失了业。正当宋福发愁该如何寻求一份谋生的工作时,正好遇见了陈干娘。陈干娘将宋福举荐给了黄夫人,说家中正好缺一个杂役工。黄夫人是一个温润而泽的人,她常年到寺院礼佛,家中很多后勤的家事她都全权托付给了陈干娘,所以也就应允了这件事。陈干娘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之所以能得到黄夫人的重用,不仅因为她做事麻利痛快,也因为她是黄夫人小儿子的乳娘这层身份,而得到黄夫人的“重用”。

    自从宋福来到黄府做工后,虽然依然干着吃苦卖命的活,但是现在的他每个月已经可以按时领取到比卖炭多一倍的固定工钱了。不仅如此,在这里,他还可以吃饱饭,穿崭新的衣服。只是唯一一个不好的是,他需要长期待在黄府,所以很少有时间回到城外的家中。

    宋安的身体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不过现在依然不能太过劳累。虽然,现在宋福每月都往家里拿银钱回来,但那毕竟是娃的钱,娃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了,之后花钱的地方会很多。为了挣点钱补贴家用,他开始折柳条编框,或是用木头做一些收纳用的盒子等手工活,然后让宋福拿到城里去换一些银钱。宋小榆从小跟随宋安,耳濡目染中,也变成了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儿。她不仅能做家务农事,还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朴实无华的佳肴。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宋福和宋小榆便是正面的例子。一家三口,就这样过着平凡而安宁的生活。

    黄五爷是梦梁府有名的酒行大佬。他家用祖传的酿酒秘方,酿出来的是香醇的琼浆玉液。各大酒楼以争抢黄家的酒为荣,如果哪位达官贵族设宴请客,桌上没有黄家的酒,那就算是失礼了。而一些规模小的酒坊或是食店也会购买一些黄家的酒放在店中,以此来招揽过路的客人。黄家的酒不允许别人掺水和作假,如果被发现,一定会受到官府严厉的责罚。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高处不胜寒啊。黄家作为梦梁府最出名的酒业(没有之一),一直深受大家追捧。酒行背后的明争暗斗却非常的激烈和血腥。所以酒行这种生意,靠的不仅仅是本身的优质,还要靠背后的势力以及对外的宣传。黄五爷的酒业之所以能做到梦梁府第一,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不过首先,还是他家酒的品质好。再加上朝里有人帮扶,这自然就为黄家酒业的道路铺平了道路。前面提到黄五爷是丰乐楼的常客,他的酒在那里卖得最好。基本上没有其他酒业可以与之抗衡。但是最近兴起了一家酒业,名曰“赵氏真珠泉”,因为其醇香脱俗的口感,而被很多人开始追捧,很多酒家也开始购买赵氏真珠泉。这对黄家酒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黄五爷已经开始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危机感。

    黄五爷是黄家酒业的第三代传人,他对市场有敏锐的嗅觉和感知能力,他喜欢顺应市场做一些新的尝试。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宣传对自己酒业发展是多么的重要性。所以,每年推出新品种的酒时,他便会借助丰乐楼大肆宣传一番,同时还会在街市上搭建戏台请来社队鼓乐,为普通的平民百姓表演杂剧百戏。

    这不,今日丰乐楼又将举行一年一次的“评酒大会”,很多好酒的名家都纷纷莫名而来。当今著名的文人墨客们也会被请来参与,他们在品到佳酿之时,总会有感而发,随性而为,作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句。这些诗被谱上曲后,再通过各大官姬们吟唱后,便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宣传效果。如此盛大的评酒大会当然少不了赵氏家族的赵老爷了,他虽然视黄家酒业为“竞对仇敌”。

    此时丰乐楼里鼓瑟吹笙,热闹非凡。黄府的下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做杂役的宋福也被召唤到前厅帮起忙来。

    评酒大会举行到最高潮部分时,黄五爷示意大家都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诸位,今天是我黄氏酒业举行的评酒大会,有幸可以邀请到在座的各位贵宾,实属我黄某人的荣幸。今天,为了回馈各位对我们黄氏酒业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将给每人赠送一坛我黄氏佳酿聊表心意。”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黄五爷向大家挥了挥手,让现场再一次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接下来,我想要邀请在座的各位宾客们一起来参加一个比拼。”说着,黄五爷便转身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了旁边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桌子上面摆放着两排长长的酒杯,每个酒杯里面都装满了酒。紧接着,两个仆人端来两个托盘,第一个托盘上面堆砌着整齐的白花花的银锭。第二个托盘上的东西就比较神秘了,待仆人掀开上面的红布,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幅阎立本的《锁谏图》。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画作啊,很多文人墨客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藏呢。

    “各位,一杯酒,一句关于酒的诗句,不可以重复。谁先从头喝到尾,这些全归他。”

    黄五爷的话音刚落,场下立马就骚动了起来,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谈吐中显露出高亢的兴奋。可是看着面前两列长长的酒杯,很多人却开始摇头表示退缩。可是,看在白花花的银子和阎立本的真迹上面,人们又开始心动了起来。

    很快,人群中便走出来一位雅人韵士甲,随后另外一个勇士乙也站了起来。他们走到酒桌面前,端起酒桌上的酒杯,便开始了第一轮对决。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甲率先说出了一句关于酒的诗句,说完,便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顿时赢得阵阵喝彩。

    乙见状,也不甘示弱,脱口而出:“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说完,并将面前的一杯酒倒下肚中。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甲说。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乙说。

    第二杯酒下肚。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这一次,乙率先说出一句诗句。

    “饧香更,酒冷踏青路。”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诗,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他们喝的酒是黄氏酒业最新出品的佳酿,入口甘甜,带着点桂花的香味,但是后劲却十足。当面前的两人喝到第十五杯的时候,头已经开始出现眩晕,身体开始晃动,并出现站立不稳的现象了。但是男人嘛,生性好斗。在这种场景下,谁也不想先倒下,所以他们两个人继续硬撑着。在喝第十九杯酒的时候,甲还是没有撑住,最后倒在了地上。而此时的乙,酒还没喝进口中,胃就开始痉挛,然后一下子将刚才喝下肚中的酒都吐了出来。周围的看客们纷纷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紧接着,又有人鼓起勇气站出来迎接挑战,但是很遗憾,依然没有人能喝完桌上的酒。

    黄五爷环顾四周,等着下一波敢于接受挑战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一位高大魁梧的壮汉拍着胸膛走了出来,说:“让我来!谁来应战?”下面没人敢回应。“哼,只不过是一群咬文嚼字的废物而已!”男子的话激怒了在场的文人墨客们。

    “我来!”一位文质彬彬的诗人站了出来。“莽夫就是莽夫,除了粗鲁,就是狂言。今日,我将要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文人的厉害。”说着,诗人便风度翩翩地走到了酒桌前。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诗人率先吟出一句诗,然后喝下杯中酒。

    而此时壮汉什么也未说便先喝下一杯酒。随后,他便皱起眉头不高兴地朝黄五爷吐槽道:“我说,黄五爷,您这是酒吗?喝起来怎么跟水一样。”男人的话使众人满脸惊愕。大家都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简直疯了,竟然敢当着黄五爷的面说酒如水,这不是公然的挑衅吗?

    坐在一旁的黄五爷并没有壮汉的粗鲁而显现出一丝生气,他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以往的大家风范。

    “今日斗酒会,明胆勾水头。”壮汉自编一句诗,然后便连续饮下两杯酒。男子的行为明显违反了斗酒的规则,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站在黄五爷旁边的仆人见状就想向前提醒对方,但是立马就被黄五爷拦下来。

    “这酒杯太小,换大碗。”说着,壮汉又对诗人说:“喂,你敢不敢喝大碗酒!”

    诗人一听,哪能给文化界的精英们丢面,于是立马就答应了。

    黄五爷赶紧命人将面前的小酒杯都换上了大碗,然后每个碗中都倒满了酒。

    汉子喝酒就是比文人豪气!

    在喝下第十碗酒后,诗人最终还是倒下了。哎,太遗憾了。

    壮汉见诗人倒下,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书呆子毕竟是书呆子,文字拽得多厉害,这不也倒下了吗?还有谁敢出来应战!还有谁!”壮汉朝人群中喊道,下面的人却纷纷将身体缩了起来,低下头不敢对视。

    “哈哈哈,都是一群怂包!”壮汉骂完,便随口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周围的人都对此表示恶心和反感。有人一定会问这种没有修养的壮汉怎么能出现在今天的评酒会上?答案就在这个赵氏酒业的赵老板身上。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人才,怎能不出彩呢?而作为主办方的黄五爷,又怎能不知道这出戏背后的猫腻呢?他看了看群人中贼眉鼠眼的赵老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为了顾全大局,此刻的他只能保持大家风范,静观其变。

    “黄五爷,你看,现在都没有人敢出来应战。你说,要是我把你这里的酒都喝光了,该怎么办呢?我说,你这酒真是不咋地,越喝越没劲!”

    “只要你把这些酒都喝光了,奖赏自然都归你。至于,我的酒怎么样,那就等你都喝光了再说吧。”

    “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黄五爷可否答应?”壮汉说。

    “什么条件?壮士请说。”

    “要是我一人把这些酒都喝光了,我不要你那些奖赏。”

    “那你想要什么?说说看,只要我黄某人能办到的,就一定答应。”

    “好!黄五爷豪气!”就在大家侧耳倾听,想要知道壮汉提什么条件时。

    “要是我赢了,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酒全都倒掉!”

    众人惊愕,此人好大的口气!逼黄五爷亲自倒掉自己新出品的酒,这不是等于砸了黄氏酒业的招牌吗?就在众人好奇接下来黄五爷会怎样应对时,只见黄五爷爽快地说了一个字:“好!”

    黄五爷就是黄五爷,久经商场的他,内心早就被渡上了一层金。而此时,坐在下面的赵老板早已心中暗自窃喜,心想:黄老五啊,黄老五,你就等着瞧吧!

    “等等!”此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我跟你比!”

    人们闻声望去,看见一位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形单薄,看起来并不壮硕。

    是宋福!

    他站在壮汉的面前,显得更加有一些弱不禁风,这结局是否已经很明显了。为此,大家对面前即将发生的比拼也并不抱任何希望。

    “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黄五爷问旁边的下人。

    “回老爷,这是咱们黄府前不久刚招来做工的杂役。”

    “叫什么名字?”黄五爷回应了一声。

    “好像叫宋福。”

    “哦,宋福……”

    “你敢跟我比?有点不自量力吧!”壮汉鄙视着面前的宋福说道。

    “怎么,你怕了?”宋福也不甘示弱。

    “哈哈哈,你个干鱼条,爷爷我今天就让你喝死在这里。”壮汉放言道。

    “别高兴得太早!”

    “咦,怎么是那个木头瓜子出来应战?”站在楼上往下看热闹地玲珠突然喊道。“哎呀呀,这个憨子还真敢大碗大碗地喝酒啊,一会不会被喝死吧。”

    此时,坐在屋中点茶的杨梦姬被玲珠的一惊一乍吸引了,便笑着问:“你这小厮,又在说谁呢?”

    “我在说那个卖炭的小子啊。”

    杨梦姬一听,愣了一下,便立马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了窗前,她轻轻地将窗前的帷幔掀起了,往下望见那个被人群包裹在中间的青年。站在壮汉面前,他显得是如此的弱小。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宋福说完,便端起一碗酒咕嘟咕嘟灌下了肚。

    “下马饮君酒,文君何所之。”宋福端起第二碗酒,一饮而尽。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很快第三碗酒便喝下了肚。

    宋福的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和壮汉都看傻眼了。

    “好小子,看来你还可以嘛……床头一壶酒,能更几回眠?”壮汉也紧跟着干下了一碗酒。还没等壮汉反应过来,宋福已经又饮下了一碗酒。当第五碗酒下肚后,他感觉自己的腹部明显有了反应。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宋福继续端起面前的酒喝。

    就这一样,诗一句一句地说,酒一碗一碗地喝。喝光酒的空碗,被摞得高高的。宋福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头晕的状况了,而对面的壮汉依然面不改色,难道他也会像先前的人倒下吗?不甘心,他端起一碗就继续喝。

    周围的看官们时刻关注着面前这位青年,个个面出难色。此刻,大家已经不再关心他能不能赢的问题了,从一开始大家就对此就并未抱多大希望。他们更好奇是面前这个青年是否坚持到第十碗。此时,站在楼上的杨梦姬捏紧手中的手绢,她开始为这个和自己有几面之缘的男子担心了起来。

    当宋福端起第十碗酒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将整碗酒倒酒了嘴里。而此时,壮汉已经端起来了第二十五碗酒。还有五碗,他就获胜了。正当大家预测面前这个男人会“夺冠”时,只见他手中的酒碗停在了空中,他绞尽脑汁想啊想,最后终于吐出一句诗来:“今日评酒会,本人夺头筹。”话音刚落,他便遭到在场所有人的嘲笑。这庸俗的诗作怎能登上大雅之堂?看来莽夫就是莽夫,怎么可以与优质的诗人相媲美呢?有人在下面议论道。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壮汉的耳里,他怎能忍住这口气。他一口干掉手里的那碗酒,然后用力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瓷器与地面撞击的那一瞬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壮汉指着下面的文弱书生们便喊道:“去他娘的,谁敢说老子错了!”壮汉的一声怒吼,一下子镇住了下面胆小的文人墨客们。

    就在此时,壮汉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他刚端在手里的那碗酒也撒了一地。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一个男人跑过去,将手放在壮汉鼻孔一看,惊愕地大喊道:“死了!”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失了颜色。人群中开始骚动,有人开始起哄,直言黄五爷的酒“药死”人了。而此时坐在一旁的黄五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深知面前的这个局面一定是有人作祟。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能拿对方怎么办呢?死人了,就拿钱出来消灾吧!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宋福端起一碗酒便走了过来。只见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瓶子,然后从瓶子里倒出来一些红色的粉末状物品放进酒碗里,随后他将自己调制的酒水喝进嘴里,然后只听“噗嗤”一声,那些酒便全部喷到壮汉的脸上。

    众人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幕——壮汉的脸突然涨红了起来。

    就在此时,壮汉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楼。

    人群中的赵老板对此十分失望,他无心继续留下来观看,便愤愤而然地离开了。而此时的黄五爷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黄老爷,请问一个人还能继续参加这场比赛吗?”宋福问黄五爷。

    黄五爷看了看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点头说:“可以。”

    “如果我一个人把这些酒都喝光,是否可以得到那些奖赏?”

    “当然。”

    “好。”宋福说完,便走到酒桌前,端起了面前的一碗酒。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他丝毫没有受刚才的情况所影响,继续埋头吟诗喝酒。

    ……………………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第十九碗酒下肚。

    “逢迎人易合,明合酒能消。”第二十碗酒下肚。众人已经明显看出面前这个青年在强撑着,周围有人开始劝说他,让他放弃。但是倔强的男儿,怎么可能轻易说放弃呢?所以,他依然端起一碗又一碗的酒喝。

    “真是大傻子,这样喝下去,真的会死人的。”站在楼上看阁间的玲珠大骂道。而站在一旁默默关注眼前这一切的杨梦姬心里却对宋福开始了担心。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每吟一句诗,每喝一碗酒,他都感到自己肚子里在翻江倒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模糊了,被一层薄薄地水纱该盖住了。在水纱背后是爹爹和娘亲,还是曾经无数次梦见的往事。

    他端起了最后一碗酒,沉默片刻后,含着泪水说出一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就像一滩扶不起的烂泥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

    不知道躺在床上睡了几天几夜,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宋福在一阵巨大的头疼中醒了过来。

    “小姐,他醒了。”玲珠马上向旁边做缝补工作的杨梦姬汇报道。杨梦姬闻声便走到了床前。

    宋福慢慢睁开双眼,当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华丽的床榻之上,面前还有一张美丽动人的面容。

    “你醒了。”杨梦姬关切地凑过来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宋福问。

    “当然是在我们小姐的房里喽。”

    宋福一听,立马翻身就要起来。可惜,此刻他的头疼得实在厉害,身体也软踏踏地没有力气,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会躺在一个女子的屋子里?他似乎失忆一般,对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一点也记不起了。

    杨梦姬双手扶住宋福,让其重新躺下,然后说:“你需要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再送你回去。玲珠,快把那碗汤端过来。”

    “是。”

    很快玲珠便从外面端来一碗温热的汤。杨梦姬接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小口,觉得温度正好合适,便轻轻地舀了一勺,送到宋福的嘴边。眼睛的这一幕让宋福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本能地往后躲,对眼前的一切表示怀疑,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喂,木头,快喝啊。这可是我小姐花高价钱去药房给你抓的醒酒汤。”旁边的玲珠见宋福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赶紧说。

    “玲珠,休得无礼。什么木头,人家有名字。”

    “是,小姐。”玲珠不服气地说道。随后,她还是忍不住继续打开话匣子:“哎,木……宋公子啊。你看我们小姐对你这么好,回头得好好感谢我们家小姐啊,要不是她,你早就醉死在了酒里。”

    “玲珠!”杨梦姬瞪了一眼玲珠,玲珠便立马闭嘴了。“你去药房给宋公子再抓一些补身子的药。”

    “是,小姐。”

    玲珠走后,杨梦姬见宋福依然不好意思开口喝下自己送过的汤。便将汤放在了床头的小圆桌上,说:“你记得趁热喝了啊。”说完,杨梦姬便起身来到了隔壁房间,继续做着刚才还未完成的缝补工作。

    隔着空间,宋福看见杨梦姬手里正拿着自己那件破旧的衣服在缝补。是的,他没有看错。面前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正在为自己缝补衣裳……那一刻,他的内心有一些翻滚和波澜。也许这是醉酒后的后遗症,他想。

    因为在评酒会上的英勇表现,黄五爷把面前这个不起眼的青年提拔起来做了自己贴身助理,体力活自然比以前少了千倍。每个月的银钱还比原来翻了好几倍,生活也过得比原来富足。宋福想将城外的两个亲人接到城里来住,可惜宋安始终不同意,他说自己是一个乡下人,过不惯城里的生活。于是,宋福便用他在评酒会上赢得的钱给城外的家重新盖了一个新房,还搭了一个不错的院子。不仅如此,他还为一家三口置办了一年四季的新衣服,又为宋安置办了一整套木工工具,又为宋小榆卖了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以及女孩们用的化妆品和漂亮的霓裳。

    生活就这样突然柳暗花明了起来。

    炭老板看见宋安一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而自己依然还在南山脚下烧木炭,卖木炭,心里着实羡慕。尤其是这个宋福,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在短短的一年里,这小子竟然混出了点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