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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同年旧谊

    大家都不曾想,这个孔与德不过一介书生,竟如此有魄力。

    细究起来,他不过做了几年典簿,家里也贫寒的很,并没有什么靠山。

    牵牵连连,招供的越来越多,他竟砸出官场一个小地震出来。

    随着案子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去调查取证。

    虽然还不能立即就入罪,但传讯已经让很多人喘不过气来。

    只要被牵连上,就有了些不光彩,更不用说被传讯到现场去了。

    大家一想,这也不是办法。

    这个状元办事情一点章法也没有,完全不晓得官场上的规则,得有个人去提点他一下才是。

    思忖来,思忖去,这人选就落到了汪伯琴头上。

    汪伯琴也没想过,这些人能找上他。

    还乌泱泱的一大片,哭的哭,抹泪的抹泪,还有那干嚎的,吵嚷不休。

    他被烦的不轻,但也懒得管这事情。

    不为别的,就因为孔与德是个不好相与的。

    虽然两个人是同年,又一起在白虎书院读过书,但论起交情来,还真是不算深厚。

    但迫于无奈,他只能接受这个任务。

    汪伯琴受人拜托后便专门来到孔宅,却连续遭了两次闭门羹。

    若不是推不开的情面,他早就打道回府了。

    第三次的时候,他实在是硬着头皮不想去,可一来托付的人也不好得罪,二来人家答不答应是一回事,若是面都没见到,实在是显得他无能了。

    汪伯琴也不知对方怎么打探出,他跟孔与德有私交还推脱不了。

    唉,这年头,认识了状元竟然惹出了是非。

    他也想过,若是孔与德没有被点这个状元,该多好。

    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能眼见着这个事情不断的扩大。

    好歹是同年的情分,这个事情又关系着朝廷大员,他一再告诫自己,必须去,必须见到。

    在对方管家又一次给他吃闭门羹时,他只好使出了非常的手段。

    夜黑,风高,他跃上墙头的时候,还为自己的身手暗暗地叫了声好。

    没想到,这几年都没怎么去打马球,竟然还这么利索。

    嘿,还是在白鹿书院时,天天爬山打下的好基础。

    那时候,他跟孔与德总是一边爬山,一边对诗。

    多少年了,他还是不能忘记。

    也许,是那时候年轻。

    也许,是那时候太快乐。

    总之,他把孔与德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这一次,不为别人,就是为了孔与德,他也得来在在这一趟。

    不能让他再这样错下去,得罪的人越多,以后的路便越难走。

    就连自己也不希望山长的理想,化为乌有。

    如今,能够代表白虎书院的,只有孔与德了。

    他必须一路顺遂的走下去,必须成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等到跳下墙头的时候,汪伯琴一个踉跄,跌在地下,衣服上都带了土。

    孔与德见到他时,也是吃了一惊。

    “你怎么进来的?莫非会穿墙吗?”

    “孔兄,玩笑了。

    我又不是崂山道士,哪里会那穿墙的法术。

    只是你一而再的让我吃闭门羹,我总得想些办法。

    我们好歹是布衣之交,孔兄也太心狠了些?”

    见汪伯琴的衣角都是泥土,孔与德就知道不是管家放进来的。

    见他言语间有些生气,只好干咳一声,掩饰一下尴尬之情。

    “汪兄,你自然不是外人,但如今的情势,你来这里就是自寻麻烦啊。”

    “我何尝不知?你当我愿意来嘛。”

    汪伯琴一边拍打着衣角的泥土,一边嚷嚷着要茶喝。

    说外间候的久了,渴得慌。落座、奉茶,一通忙活。

    眼瞅着他一口气喝了整碗茶,才开始说话。

    “孔兄,除了你这个状元陛下另有安排,我们都有了职分。

    兄弟我去了刑部的赃罚库,虽然官阶只升了两阶,但职权可是大大不同了。”

    “赃罚库,嘿嘿,你真是长进了。

    比你之前在弘文馆可是好了不止一倍啊。

    老实说,你可使了钱?”

    “这是什么话,我堂堂制科考试高中的人才,做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点的官,还需要使钱?

    你可真是小瞧人!

    何况吏治也没败坏到这种程度。”

    “别的不敢说,这考试都能舞弊,这派官的时候就没有猫腻?

    看我一个个揪出他们来。”

    “孔兄,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呢?

    陛下派你这差事,也是看你是不是个迂的。

    你这么不留情面,一查到底,那最后就是无官可用,陛下也会为难的,你懂吗?”

    “我不懂你说的,我知道的就是要好好给朝廷办事,不负陛下所托。

    科场舞弊之风,决不可开,官场昏聩之风,也决不可再继续。

    他们不是说我没有靠山吗?

    我有的是一颗真心,陛下会知道的。”

    “你知道这次谁托我来的吗?你不想一想也有人需要你庇护?”

    “我一没妻小在这里,二没兄弟在官场,有什么人?”

    “你再好好想想,我汪伯琴也不是贪生怕死、爱慕富贵的,谁能逼我来说情呢?”

    孔与德站起来,在椅子间来回踱了几圈,复又颓唐的坐下。

    “白虎书院,我差点忘了呢。”

    他低下头思索了片刻,依然坚定地说:“山长会理解我的!

    在书院时,我们就约好了,要建立一个清明世界,让我们读书人有尊严,让官场有秩序。”

    “我的孔兄,你还是这么天真。

    山长是无所谓,那些爱送束修的,都被你抓了,以后像我们这样的贫寒子弟就没有免费读书的名额了,这是你所想所愿吗?”

    “我相信山长他自有办法,倒是你这个滑头,推了山长出来做筏子,到底谁让你来的。”

    孔与德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板起面孔来,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下瞪的更大了。

    “快收起你的牛眼,看着吓人。

    不过是捎一句话,让你切莫一意孤行,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告辞。”

    “慢着……”

    “怎么了,孔兄难道连我也要抓吗?”

    “看你一身的泥,回去还要爬菜园子的墙吗?

    我让管家送送你。”

    汪伯琴笑了笑,“孔兄还是顾念我们的旧时之交,难得,难得。”

    “难得?

    你要是敢贪腐,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就你是圣人,我们都是凡人呢。”

    说完,汪伯琴抬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