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啊！都给我闭嘴！”

    一个接一个的尸体压在苏扬的身上，每一个都是鲜血淋漓。

    一只又一只的耳朵被倾倒在苏扬的头上，每一只都回响着无数的声音。

    黑暗、压抑、束缚、烦躁····无数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苏扬再也忍耐不住！

    整个身体都挣扎了起来！想要推倒身上的尸骸、想要钻出无数的残耳！

    “啊！！！！”

    “咔嚓~”

    在苏扬的奋力挣扎下，似乎某一个屏障裂开了缝隙，瞬间将耳边的低鸣冲散不少。

    “有效果！”

    得到回应的苏扬面色一喜，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刺啦！”

    仿佛布匹被用力的撕开，眼前的黑暗瞬间消融，久违的阳光终于重新照在了苏扬的身上。

    走出“牢笼”，苏扬的全身已经湿透，回想着刚刚经历的黑暗与低语，苏扬心中仍是悸动不堪。

    “这场交易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苏扬嘴中呢喃着，同时转动还有些不适应的眼睛，环顾四周观察身边的环境。

    放眼望去，四周还是一望无际的焦黑色沙漠，前方极远处是两个绿色的小点，而身边凝固的血液和早已冰冷的尸体，则是由半兽人战士变为了一只只沙鸵鸟。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坐在地上的苏扬不禁又回想起了，不知是几天前，亦或是几年前的大战。

    那是苏扬带领的，人类和半兽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苏扬作为半兽人第一个联合推举出来的兽人王，受到了无数人类拼死的围攻绞杀！

    人类的佛陀信徒，凭借不灭的金身破阵。而道家的弟子，则是依靠玄奥的阵法、符箓成片的杀伤。

    备用军队逐渐用光，冲锋的猛犸巨像死伤殆尽，用来通讯指挥的沙蛆和秀莺也尽皆消亡。

    纵使身前数不清的半兽人以命相护，苏扬还是被剑阵穿透心脏，钉在漆黑的点将台上。

    直到金色的降魔杵将苏扬的脑袋敲得粉碎的最后一刻，苏扬仍然没有想明白：人类究竟为什么容不下他们！？

    半兽人的诞生本就是人与妖变态欲望的产物，可是明明是他们创造了半兽人，现在，人类却又要将半兽人赶尽杀绝！

    到底是为什么！？

    自半兽人诞生起，就要被排挤，就要被追杀，从低薪劳力到无条件的奴役和享用，人类的种种行为，迫使数以百万计的半兽人，不得不躲入一望无际的黑色沙漠“焦土”之中，依靠着仅存的十三块绿洲勉强维持生存。

    纵使如此，他们却仍然······

    “呜！”

    一声沙鸵鸟的呜咽，将苏扬的思绪打断。

    身边那个早已倒在血泊中的沙鸵鸟，艰难的抬起头，颤抖的鸟喙，仍是轻柔的帮苏扬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而苏扬也并不意外的回过头，看着那个即将去世的沙鸵鸟和她身下破碎的蛋壳。

    苏扬知道，自己就是刚刚破壳而出的沙鸵鸟幼崽。

    苏扬也知道自己不但这一世是沙鸵鸟，未来转世的九十九次很可能也都是以一个牲畜的形式重生，毕竟这，就是他和那个所谓地府达成的交易。

    ···

    “你想复仇么？”

    那是苏扬第一次看到死后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尸山血海，也没有口口相传的阴森恐怖，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以及浩如星辰的晶莹雨滴，它们一颗颗向上方不断滴落，看不到尽头。

    听着不知何人的发问，苏扬缓缓摇头，说道：“不！我不想！”

    似乎是没有想到苏扬会这样回答，黑暗的空间又重新归于沉寂。

    “为什么？”

    良久，那个声音再次发问。

    “我的命该如此，我族群的命也该如此，我努力过了，但是我做不到···”

    苏扬的回答还没有结束，就被黑暗中的声音直接打断：“你不该信命，你还可以拥有很多次机会，去完成你想做的任何事。”

    听着这极具诱惑力的话语，苏扬犹豫片刻后，再次摇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之下也必有极其惨烈的代价，苏扬不想再背负更多了。

    “你想再见你的兄弟故友么？他们一直在为你而战，然而除了满身的伤痕之外，你再也没有给予他们任何东西。”

    随着又一句发问，苏扬眼前浮现出了昔日故友的脸庞。

    还没等苏扬说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发问：“还有人类对兽人赶尽杀绝的真相，你也不再想知道？”

    苏扬沉默了。

    种族的天然差异，使得苏扬异常的在乎那一个，似乎早就明了的答案。

    黑暗中，那个声音的三次发问，就像是三记重锤，精准地打在了苏扬内心最柔弱的地方。

    良久之后，苏扬决定了：“说吧，代价是什么？”

    “代价？”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意外。

    听着有些疑惑的发问，苏扬不禁说道：“天底下没有白送的买卖，这是小时候，那些追杀我的人类告诉我的道理。怎么？这场交易没有代价？”

    “有！当然是有代价的！那就···永远无法轮回到你自己的种族，你觉得如何？”

    听着有些奇怪的发言，苏扬不禁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如果，你认为这里是地府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叫我阎王；如果，你认为这里是地狱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叫我魔鬼；你应该不会认为这里是天堂吧。”

    说了等于没说！

    正当苏扬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极为瘦小，却异常高大的人影突然浮现，紧接着好像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戳进了苏扬的脑海之中，剧烈的疼痛让苏扬再也支撑不住。

    在苏扬昏过去之前，他听到了那个声音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苏扬，百世轮回之后，若你复仇失败，族群灭亡；那个时候，我会亲自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

    ···

    “这样的机会，得来的如此轻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思索着那个所谓阎王说的最后一句话，苏扬此时头还是疼的厉害。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百次的机会，足够带领兽人一族，彻底摆脱歧视，以后的他们将不必在黑暗的角落中躲藏，他们可以永远正大光明的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

    “兄弟们！我又回来了！人类必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彻底的付出代价！”

    从地上站起来的苏扬，踉跄两步，大声的叫喊着，也算得上是为自己打打气。

    可是，苏扬一时情绪激动，却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沙鸵鸟。

    所以，壮志满怀的宣告，却成了···

    “咕嘎咕嘎咕嘎嘎，咕咕嘎嘎！”

    “嗯？怎么还有沙鸵鸟！？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清理干净？等下这些活着的秽物被主持看到事小，玷污了佛祖的眼睛，看你们哪一个逃得掉！？”

    头顶四个戒疤的小沙弥，听到苏扬的叫声，不由得对着身边的几个和尚大声的呵斥着。

    “快去处理干净！作为我灵韵寺的斥候先锋，连斩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懂？”

    身边的一众和尚面对这个看似只有七八岁的小沙弥，却是一点反抗之心也不敢有，连忙唯唯诺诺的口诵佛号，向着沙鸵鸟的尸堆行去。

    不一会儿，诵着佛经的灵韵寺三名外门弟子，便到了苏扬出生的地方，看到了垂死的那只沙鸵鸟，也看到了还在蹒跚学步的苏扬。

    一位灵韵寺僧人看着呆呆站立的沙鸵鸟幼崽苏扬，不由得双手合十，默默念道：“阿弥陀佛，刚刚出生的花朵便要凋零，真是罪过啊。”

    另一位僧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感慨：“我佛慈悲，此等垂危之命，我等如何下得去手呢？”

    本来，此时的苏扬看到几个光头将他团团围住，都要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可是，这几位僧人的话语，又令苏扬不禁有了些疑惑：“难不成，除了陷阵的那些兵士，人类之中也是真的有善心佛陀存在的？”

    苏扬刚刚萌生这个想法，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那三名僧人，上一秒还在悲天悯人，下一秒却面不改色的直接用木棍，将那一只残活的沙鸵鸟捅了三个对穿，随后拔出沾满羽毛鲜血的木棍，进一步将苏扬围在了中间。

    “师兄，刚出生的生命啊，我真的下不了手！”

    “没事，我们不会杀他的。”

    “是啊师弟，超度···超度罢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却笑吟吟的将沾满血液的棒子再次举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苏扬汗毛倒竖，一边哭着怜悯生灵，一边却笑着举起屠刀，这里的秃驴一个个的都是重度精分患者是吧···

    不过，脑子里骂归骂，苏扬却也没闲着，趁着三个和尚举棍的时候，连忙煽动翅膀，趁着起风借力，便想要溜之大吉。

    可是刚出生的幼崽，毕竟不是日行几千沙里成年沙鸵鸟，苏扬的两条鸟腿刚走两步，就软成了橡皮泥。

    可怜的苏扬，借来的风力虽然没有让他跑得更快。

    却让他以更快的速度，直接一头就栽进了沙子里，只剩下了刚长几根毛的屁股裸露在外。

    这一幕看的三个光头，哈哈大笑。

    “哈哈···何必着急呢？人生苦短，我们这就送你去见佛祖！”

    三个光头见此情景，笑眯眯的左手合十，右手的棒子便直接向苏扬的屁股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