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孙妃的仰望
郡王走后,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人,是吕家少主,吕直。
不过这人可没有直接进去的权利,在经过麒麟卫进去通报后,来人才得以进来。
叶谨云得了信,已站在屋子门口等候,没办法存慎不许她出去。
吕直见人等候,快步走了过来,一见叶谨云,便知赶忙说道:“贤弟,快快进去,你如今病重,怎的在此等候,折煞为兄了。”
“启松兄,劳你挂念,一切都好,快请进!”
叶谨云疑惑的问道:“启松兄没回扬州过年?”古人对于过年拜祖宗可是很看重的。
“本来是要回去的,但信州城一战,太孙直接征用了吕家在信州的商行,我一直在跟随调度,今年没法回去了。”
“启松兄得太孙看重,日后必定前途广大,小弟在此祝启松兄来年登高,步步高。”
“其实,我这次来是要将这个还给你的。”说着便掏出了那枚刻有吕字的玉佩,“贤弟以后可要拿好了,千万不要再随便丢给别人,之前是我的不是,未将赠佩之事通报下面,以后贤弟凭此玉佩调动吕家商行,绝对再无人敢说二话。”
他双手托着玉佩,很是诚恳,叶谨云也不能拒绝,之前都收了,若这回不收,便是要决裂了。
叶谨云接过玉佩,转了两下,说道:“启松兄,我在信州的吕家商行调用了些东西,你折成银两在我的年利中扣除吧。”
“说到年利,契约上写着年利归易辰,但他已经不在走马街吴府,这年利要送到哪里?”
“启松兄年利有多少?”
“因是头一年,所获并不多,大概八九百两,往后应该就好了,每年两千两总是有的。”
“那启松兄先帮我攒一攒吧,等他什么时候来京了再给他。”
二人攀谈许久,吕直中午用了饭刚走,郡王府的华章又来了,他这回是来给叶谨云送人的。
之前让小郡王带走的刘嫂和岳娘,现下已经调教的很是得用,如今叶谨云回来了,小郡王就想起这两人了,直接让华章给送回来了。
经过郡王府教习嬷嬷调教的,果然不一般。
二人无论是礼仪,回话都长进了许多,往这小院一摆,也显得叶谨云这主人很有档次。
正值年下,叶谨云身边有存慎,还有一个大夫,两个婢女,刘嫂和岳娘,整治了桌席面,热热闹闹的在屋子里守岁。
叶谨云抱着手炉看着满屋子热闹的人,想起去岁这个时候,还是在郡王府,她装病,易辰跟她装断袖套近乎,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想来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能走到一块也是件稀罕事。
这一想,就不免想到另一个人,阿沅。
随即嗤笑,这时哪里用得着她为别人着想。
门外有两人,而守卫的麒麟卫毫无举动,因为其中一人正是他们的统领林井训。
“不进去吗?”
一身英气的李沅回道:“不用了。”
“你费尽力气赢了邹令时就为了来这站着?”
“知道她平安就可以了,我若进去,倒平白扫了她的兴致。”
“你呀!真不知叫人怎么说你好,出来一趟不容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统领,今天是大年夜,没有食肆开门的。”
“你只管跟我走便好。”
“好!”
两骑飞快消失在夜色里。
叶谨云心里想着易辰,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埋怨:易辰也真是的,明知自己已经到了京城,怎么就没信呢?若说存慎来京时忘记了,那怎么后面也不曾来信呢?
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半月前写的信,他应该收到了吧,但愿能让他消消气,结尾写着盼速复,他即便出于礼貌也得给个回信吧。
就这样盼望着盼望着,上元节都到了,却仍旧一封信都没有来。
存慎还安慰她有没有可能是谷主将信件截留了,易辰没收到。
但叶谨云心里清楚,她当初听说谷主给易辰下蛊,便知谷主对易辰的控制欲有多强,为防备他截留信件,叶谨云在给谷主的信中明确写道,她知道易辰生父是谁,谷主只要不愿撕破脸皮,他一定会将信给易辰。
因此,叶谨云无比确信易辰是真生气了。
怎么办?
她不能离京,易辰不能离医仙谷,难倒就放任易辰独自生闷气,直到他想通?
不,不行,她一定得想办法让易辰跟她恢复通信。
思来想去又给谷主写了一封信,她用相当‘委婉’的口气通知谷主,务必让易辰十五日之内回信,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中元节,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在小院的麒麟卫因为任务不能回家,叶谨云让存慎买了些酒,又让刘嫂整治了些菜,大家一起喝了几杯。
半夜,叶谨云被一声“夜袭”惊醒。
没有亮名头,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不时响起的惨叫,这不是江湖人来挑战。
起身勾起离火剑,打开房门,掀开帘子,眼前出现触目惊心的一幕。
两名身着夜行衣的人在麒麟卫包围圈里冲杀,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人,有人还活着,有人则一动不动,脖颈间的暗红在青石板上蜿蜒出一条小河。
她看见了血,很多血,头脑很热,她的心在叫嚣,她渴望鲜血趟过肌肤的灼热,她偏爱脆弱的脖颈,这是她一直压抑的,杀戮的欲望。
内力流转,身体内所有禁制失效。
又有两名身着夜行衣之人从暗处扑来,空气中有暗器破空声,叶谨云手腕一抖,离火剑格掉四五枚暗器,只一招之间,两人便都身首分离,随后缓缓走下台阶,走向先前那两个刺客。
先前的两人负责吸引小院的麒麟卫,为后面两人刺杀叶谨云创造机会,这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谁曾想,重伤在身的叶谨云依然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两人见同伴一招被杀,心里都生了恐惧,想要逃走,却被想给同僚报仇的麒麟卫拖住了。
两名刺客背靠背,三面是拦住去路的麒麟卫,另一面是叶谨云。
“你们的同伴还等着你们上路呢!”
大冷天,叶谨云身着中衣,披散着头发,如同鬼魅,说出的话,不光那两个刺客胆寒,就连一旁的麒麟卫都感到后背直冒凉气。
一步,一步。
一名刺客受不了,挥剑冲叶谨云而来,而后,生命终止。
剩下一个刺客,心理防线崩溃,呆愣当场,麒麟卫一拥而上,一旁的校尉高喊:“绑起来!”
麒麟卫们即使再愤怒,再想帮兄弟报仇,也得遵守命令,不过只是留活口,折条胳膊,断条腿的没人会管。
在麒麟卫七手八脚的伺候下,那名刺客被绑好,校尉刚要让人将他带走,却看见叶谨云不知何时走到了刺客身后,离火剑饶过刺客颈下。
她要杀人!
“留活口!”校尉急道。
“呲喇……”是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
“不需要!”淡淡的声音,不在意世间任何事。
存慎听见响动便起身过来,但也只看见个尾巴。
叶谨云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众人都不敢上前,存慎见她身着单薄,随意抓了见麒麟卫放在一边的斗篷想给她披上,却被她扫过来的眼神钉在当场。
那眼神,冷漠而狂热。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存慎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终是她身体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倒了下来。
存慎赶忙上前接住她,给她披上了斗篷。
叶谨云伸着手给存慎看,边咳边微笑道:“咳……咳,杀人都可以不让血溅到,我进步了呢!”说完便晕了过去。
存慎立马将她抱进屋里,为她诊脉。内息大乱,连之前封印的内力都失效了,怎么会这样?
每逢十五,他们修炼的功法都需要服用丹药压制,但是逃离玄光门后,有了经验的易辰就帮他跟那帮孩子封印了多余的内力,所以存慎至今没有感受过每逢十五发作的反噬之痛。
感受着手指下波涛汹涌的内力流转,存慎知道如果不尽快她体内一半内力封印,恐怕今晚都熬不过去。
在十五当天施针封印,便是易辰也不敢,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一试。
经过无比小心的控针施针,在凌晨时分总算封印成功。
反噬之痛带来的疼痛令叶谨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被褥都变得湿凉,存慎唤来岳娘给她换衣服被褥。
叶谨云醒来后,存慎问她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叶谨云露出温和的笑,“昨晚?昨晚不是来了几个刺客吗?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杀完那四个刺客后,你跟我说的话?”存慎小心的试探。
叶谨云一脸疑问,“什么话?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没什么,我就考考你的记性。”存慎收起担忧笑道。
叶谨云昨晚情形很不对劲,存慎准备写信问问易辰。
他走后,叶谨云温和笑消失不见。
林井训得知消息赶了过来,昨夜身死的麒麟卫厚葬并抚恤家人,重新安排人替换受伤的麒麟卫,带着四个刺客的尸体去了卫所。
四人皆是死士,身上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不由得暗骂叶谨云做事不动脑子。
太孙因为要外出巡营,听了林井训汇报也没法去看叶谨云,遂让人带话给太孙妃让她前去探望。
太孙妃因之前的那回事,觉得甚是丢脸,但也知道误会人家小姑娘了,因此年节时特意派人送了年礼过去。但这种涉及闺誉的事,虽送了东西,想着还是该亲自登门致歉才是。
上元节后,她终于不用再往宫里去,又有太孙嘱托,抽出半天空闲,又来了小院。
小院如今人手齐备,终于能像模像样的接待贵客了。
存慎将人迎进屋内,岳娘上茶。
看见叶谨云更加憔悴的面容,太孙妃一阵心疼,“快躺好,怎么都一个月了,还是这么憔悴?”
太孙妃并未表明身份,叶谨云就仍旧称夫人。
“谢夫人关怀,我这身子不争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上次实在我鲁莽了,还望姑娘莫放在心上。”
“夫人说的什么,我早忘了,我只记得夫人年节时送的鹿肉,大夫说我这身体最适合食补了。”
“一直姑娘姑娘的称呼,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谨云,夫人唤我阿云即可。”
“叶谨云?你真的是……那个……叶谨云?可叶谨云不是男子吗?”太孙妃惊讶的合不拢嘴。
叶谨云如今的名头可算是名扬天下,顺带连去年她与易辰的风流往事一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太孙妃偶尔听了一下,什么一人灭一派,只当是市井传奇,没想到叶谨云竟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去岁她那模样可不就是重伤之后的样子。
“咳咳,那些都是外面乱传的,夫人莫要当真。”
这,这,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太孙妃看她的眼神逐渐炽热。
她自小就按照未来国母培养,注定一生都出不了京城,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听祖父门生归来后讲的游历故事,曾经也梦想着跟他们一样,策马江湖,游览山河。可她也知道那只能是梦,莫说她是未来太孙妃,就算不是,但凭女子身份,家人也不会让她出去。
如今,眼前这小姑娘却用实际表明,事情不分男女,一切皆有可能。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睛里闪着小星星,问道:“你当时不害怕吗?”
叶谨云想着至今不给回信的易辰,揉了揉额角道:“怕呀!现在越想越怕,我当时估计脑子抽风了,才去干那么危险的事。”
太孙妃顿时愕然,照她想此时不是应该意气风发的说些豪言壮语吗?怎么还后悔了。
但也正是这样,让她觉得眼前的叶谨云才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侠客。
二人就这样一直聊着,直到快要闭坊了,约好了第二天再来,太孙妃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叶谨云看太孙妃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吩咐岳娘明日做一些糕点招待。
次日岳娘说红豆不够了,需要去买些,本坊的红豆不够好,东边隔两坊的那家才最好,叶谨云给了她铜钱,让她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
走过两个坊市,买好红豆,许是女孩家爱打扮的毛病犯了,进了一家脂粉铺子。
那掌柜的看见来人,居然不招呼,岳娘穿过连廊,进到后院,那里一个妇人站起来迎接。
“晚晴姑娘怎会这会儿过来了?”
“公子回复说何时动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