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妈妈上前，用脚踢了踢人，“唉，还活着吗？”

    那女子吃力的挣扎起身，弱弱的说道：“妈妈，我……我就是没吃饱……”

    “我们这里比不得你从前的主家，粗茶淡饭你吃不下怨谁？已经做过通房丫头的人，要不是你家公子怜惜非让我给你安排个体面活计，早被人卖到楼子里去了。”周围响起一片讥笑声。

    这本不关叶谨云的事，她只是来买厨娘的，揭下自己相中厨娘的纸条，正欲走时，却瞥见那挣扎起身的姑娘露出的一截藕臂。

    白嫩嫩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齿痕，愈合好的齿痕凹出深坑，足见当时咬得有多深。

    能做通房丫头女子模样是不错的，身娇体弱，双手玉白水嫩，指若葱管，一看就不是能干活的样子。

    叶谨云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给了管事妈妈银子，带着选好的厨娘出了这个院子，世上苦命之人何止千万，她救不过来。

    转出院子迎面撞上一人，叶谨云伸手将人扶住，定睛一看竟是熟人。

    “师叔祖，好久不见！”

    “哦，是阿云啊！的确是很久没见了。”

    “师叔祖为何来此？”

    “还不是齐王府的那些人没用，一个个进了我的屋子就跟软脚虾似的，我想亲自来买两个顶用的人，你来作甚？”

    “我来找个厨娘。”

    “厨娘？阿沅那丫头厨艺就很好，你为何还要买厨娘？”师叔祖往她身后瞧了瞧，说道：“阿沅那丫头呢？”

    怎么人人都问，叶谨云心内刺痛，面上却展露温和的笑，“她去跟别人学东西了。”

    “这丫头，怎么能跟着别人学，我跟你说，她学医很有天赋，你不如让她跟我学啊？”

    叶谨云微微诧异，“江翰师兄说您收了齐王世子做弟子，不再方便收其他弟子了。”

    “他放屁！”老头有些乍毛，“我何时说不收其他弟子了？他一个小辈敢做我的主，我回去非活剥了他。”

    叶谨云怔了怔神，若自己没有轻信江翰的话，若自己能替阿沅去寻师叔祖问一句，是否今日的结果将大不一样？

    若不一样，定然是阿沅的身份没有暴露，自己仍是个蒙在鼓里的傻子。

    一切仿佛自有天定，每个事件齿轮精准的咬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她不愿再多生事端，忙打岔道：“这是个人缘法，强求不得，师叔祖先忙着，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随后便急匆匆的走了，独留师叔祖在后面抱怨，“来的不想，想的不来，真是，唉！”

    叶谨云穿过听林轩的大堂，心里想着刚才的事，她当初之所以会信江翰的话，是否说明她也认同江翰说的道理，那道理便是曾经做过侍女的阿沅没资格跟齐王世子拜一个师父。

    从何时，她也认可了这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阶级制度？

    她辛辛苦苦逃出最底层，难倒就是为了站到上层去吗？

    不。

    这不是她最初的目的。

    她只是想活得像个人样，她应该活得像人一样！

    天下大局，难以扭转，那便从自身开始，能改变几个算几个，那个布满齿痕的手臂又浮现在她眼前。

    算了，也是一个苦命的小丫头，估计也吃不了多少饭。

    她怕回去再碰上师叔祖，拜托侍卫大哥进去赎买刚才那个小丫头。

    说是小丫头，其实她比叶谨云还要大一岁。

    厨娘依旧按旧称，叫刘嫂，等问道小丫头的时候，她却说想忘记从前，求主人赐名。

    叶谨云又问她可记得自己的本名，她说进府时太小，依稀记得姓岳，很自然的就有了岳娘的名字。

    刘嫂本以为岳娘会被安排成贴身侍女，可没想到主人竟将人放到了她的手下，跟着她在厨房打下手，并叮嘱家里除了主人的房间，别的地方她们都能进。

    午饭是刘嫂做的，简单量大，口味就欠缺了些，但侍卫们不在乎，叶谨云也不在乎。

    饭后岳娘端来一盘糕点，看样子是刚做的，叶谨云吃了一口，香软糯甜，夸赞了一句，岳娘的眼里便盛满了小星星。

    岳娘人虽瘦弱，但手脚麻利又有眼色，除了叶谨云的房间，很快便将家里各处打理的一尘不染。

    傍晚时分，有人到访。

    来人自称是齐王府的，受老神仙所托，来给阿沅姑娘送些东西。

    打开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师叔祖多年以来的各种书记册子。

    叶谨云没说什么，直接让侍卫带给林井训转交，毕竟，她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西郊一处军营里，林井训策马而来。

    驻守训练的小将将其迎进营帐，并让人找来了李沅。

    不过才几天功夫，她的脸就成了小麦色，嘴唇脱了皮，人也瘦了一圈。

    “属下参见林统领！”她行的是军中的礼。

    林井训的目光幽幽不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此时改另一个选择，我立刻带你离开此处。”

    “多谢统领，李沅主意已定！”她盯着前方的案几，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怕沉溺在他的目光里，无法自拔。

    “希望你不会后悔！”林井训将案几上的包袱向前一推，“这是叶谨云托我给你带的。”

    闻言李沅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失了礼仪，上前拆解包袱。

    三两下拆开，居然是很多书册，翻开一看是师叔祖的笔迹，她很欣喜，但却马上合上，继续在包袱中翻找。

    从上到下，没有。

    从下到上，也没有。

    笑容渐渐消失，她降包袱拉到地上，散开来找，一本一本的翻找，还是没有。

    她鼻子有些酸，她还以为主人原谅她了，她以为里面会有主人写得信，可是什么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将书册一本本整齐码放在包袱里，捆好后向林井训行礼说道：“林统领，若没有其他的事，属下先回操练场了。”

    林井训拍桌怒道：“你就不能跟叶谨云学点儿圆滑世故？，非要在这儿吃这个苦？”

    “属下告退！”李沅不鸟他，直接拎起包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