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曹家往事
皇帝本就是个高危职业,古往今来,行刺之事从无断绝。
高高的宫墙与重重守卫就是因此而生。
大熠皇帝周明,征战十数年,开宗立庙,一般的刺杀对他来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可万寿宴那晚出现的火药,彻底震惊了他的心神,他一方面庆幸太孙及时发现了火药,另一方面又十分震怒刺客将火药都运到他眼皮底下了,他竟一无所知。
他对皇宫守卫丧失了信心,当夜就将负责皇宫守卫的几名将领入了内廷监的廷狱,并调集亲卫司驻守皇宫。
然亲卫司过于庞大,未必人人可信,又精心挑选心腹设置雁翎卫,监管察查朝野上下的一举一动。
文武百官都知道出了事,但又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感觉陛下近来火气很大,在朝上稍有不慎,就会被责罚。
陛下直属亲卫司在京城里四处抓人,皇宫内廷监也是日夜灯火通明,不停的筛查宫内内侍侍女,一时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亲卫司根据太孙给的线索查到了那个供应花木的铁姓商人,但人已是一具开不了口的尸体,只得拿了一同供奉宫中花木的赵家,严刑逼供,看看能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候大监在内廷监主理宫内的审查,刑罚之下,一人能牵出一串人,几乎宫内一半人都有嫌疑,但细细分析却都与万寿夜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进展陷入了停滞的状态,他问太孙要叶谨云来协助调查,被太孙回绝了,给出的理由居然是叶谨云来历可疑,太孙正在派人调查,在未明其目的前,不宜与此案牵涉过深。
太孙这样保护她自然是有企图的,一个是火药,另一个便是她的人,或者可以说是这张与人相似的面孔。
火药这东西,一旦她承认会做,要么成为太孙的属下制造火药,要么就是被灭口的下场。
而人,且不说太孙花不花心,也不说正妃侧妃的问题,只要想到余生都只能在面积不超过一平方千米地方上活动,叶谨云便大大的不乐意。
正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天,她又问起了何时能出去的问题,太孙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曾提过的那位曹老爷如今在大理寺的牢里。”
“这是为何?他与此案并无关系,为何要抓他?”叶谨云皱眉道。
她以为自己当初的言语已是很谨慎了,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将曹老爷牵连进去。
“你不知道?听说,你万寿宴当日可是多次去往曹家,而曹家托你办的事,早在七月中便已事了,那么,你当日到底发现了什么才去的曹家?”
叶谨云很是歉疚,“曹家会定什么罪?”
“所有与此案有关联者,诛九族!”
“什么?”叶谨云知道牵连进来就没好,但是没想到仅是一个有关联的人,就会被判的如此重。
她焦躁的走来走去,思索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身对太孙说道:“我将曹府之事从头到尾详细告知,殿下便知曹家无罪,不知可否救他一命?”
“看来是个很长的故事,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太孙没有明确许诺,但叶谨云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我第一次去曹家,是受委托调查曹大郎自杀的缘由,因为种种巧合,我们推测曹大郎的两个舅舅或许与此有关,我与曹老爷设计,那个小舅舅几乎当场承认,曹老爷当场就要将他们送官法办,但他们随后又拿出了曹大郎的手书。曹老爷看过手书后,却放过了那两个舅舅,并告知我们不用再查了,想来手书里面是曹大郎为他舅舅求情的缘故。”
“我当时颇为好奇,曹大郎自杀若真是他的两个舅舅逼迫所为,那为何还要给他舅舅求情?后来,我调阅了曹家的过往经历,发现曹大郎极有可能并非曹老爷亲生。”
“曹大郎的舅舅家道中落,来京投靠曹老爷后吃喝嫖赌,很快将曹老爷接济他们的银两花光,甚至还欠了债。他们将主意打到了曹大郎身上,他们都以为曹老爷不知道曹大郎母亲的事,想来便是以此要挟,让曹大郎给他们银两。”
“曹大郎自杀的理由,我当时推定的是心理承受能力有限,觉得母亲愧对父亲,又不愿伤害母亲的名誉,还受到至亲舅舅的威胁,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的确有可能因此自杀。”
“唯一的疑惑便是,他既然能留信帮舅舅化解牢狱之灾,说明他算到了其父可能会查到真相,能看到这一步,真的承受能力有限?然而,曹老爷强行结束调查,我也不好再继续查了。”
太孙开口道:“后来是什么又引起了你的注意?”
叶谨云继续说道:“万寿宴当天我在京兆府中,无意间发现了一方镇纸,竟与曹大郎桌上的一模一样,而这镇纸是另一场凶杀案的证据,两个同样的镇纸,他们的主人也都是死掉的结局,我当时的直觉便是此两件事后有大阴谋,而京城里如果有大阴谋,那它所针对的必然是将在皇宫里发生的万寿宴,想到皇宫,我突然想起曹老爷得到过供奉万寿宴花木的差事,后来因为曹大郎的死,宫里觉得不吉利,给换成了别家。”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之前的疑惑,若曹大郎的心智不弱,那导致其自杀的,必然是别的原因,而能令其以自杀来解决的问题,必然比死掉一个人严重的多。我推测他也许知道了些什么,或者被拿住了把柄要他做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应该是跟那批要送入宫中的花木有关。他要救曹老爷就必须让其与这些花木无关。”
“曹老爷对他寄予厚望,后来的继室夫人也待他如亲子,他不想眼睁睁看他们跳进火海,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救整个曹家,要救这个跟他毫无血缘,却给了他所有爱的家。”叶谨云说道这里,也觉得十分酸涩,真正的亲情从来都不是以血缘来判定的。
“以前以为只有父母会为子女去拼命,是曹大郎告诉了我,子女亦可以为父母去死。还请殿下看在他至纯至孝的份上,成全他的心意。”说着,叶谨云便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太孙兀自下棋,“你为何对一个从未谋面的曹大郎,如此上心?”
“虽未谋面,但已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