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雁倩已经把您明日启程去太湖的消息传出去了。”一名男子躬身朝着谨厚亭内禀报。

    “嗯。”低沉的男声透过层层帷幔传了出来，听不出喜怒。

    “属下已经将人押在园外，如何处置，请主上示下。”

    微风拂着帷幔相互摩擦，清爽的沙沙声被里面女子的吟哦添上了几分缠绵悱恻。

    等待良久，未得明令，男子犹豫着又问了一次，“主上，是否要亲自审问?”

    过了片刻，还无回复，“主上，与她勾连之人……”帷幔被一双骨节细长的大手猛地打开，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一位衣带半解却不失风仪的男子从来里面走了出来。

    “聂珏，怎样处置叛徒还需我教你吗？嗯?”

    他单手压在聂珏的左肩抬眉问道。

    聂珏打了个激灵，忙低下头答道：“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处理。”

    说完这句话，便匆匆退出了这片园子，四月正午的山风吹过后背，令他感到一片冰凉。

    他还以为这个唯一侍奉主上超过三年的女子会在主上心中有所不同，不过看主上的意思，连与她勾结的对头都不屑知道，更别提她了。

    刚才的举动恐惹了主上不快，还得尽快平息此事才好。

    转身看向那个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昔日玄光门第一近侍的俏丽体面荡然无存。

    发髻散乱，灰尘满裙，她却仍眼神热切望着聂珏，希望从他口中说出带有生机的话语。

    “直接带去狼窟。”聂珏一挥手指示两个押着她的手下。

    “不，我要见主上，我要见主上。”雁倩猛地挣脱，膝行几步，面目惊惶地嘶喊道，身子朝着聂珏脚边扑去。

    可惜还未挨到他的衣角，便被刚才押着她的两个手下摁了回去。

    两人在聂掌事面前被她挣脱不光没有了面子，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受罚，心下怨恨，下手很重，直接将她的头摁到了地上。

    “雁倩姑娘还在奢望主上的宽恕吗？”聂珏踱步到她跟前问道，见她脸上被青石划出了道道细痕，却仍眼神热烈地企盼着，便俯下身捏着她尖尖的下巴地说道：“你侍奉主上多年，当知道在玄光门，没有一个叛徒可以逃脱惩罚。”

    甩手丢下她的脸后，直起身对手下一招手道：“让近侍宫清空狼窟周围，直接把人扔下去。”手下领命而去。

    “不、我要见主上，不不，我不见主上了，聂掌事，你不能没审问就杀了我，你、你审问我吧，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进狼窟，求求……”尖利的喊叫声戛然而止，聂珏的一个皱眉，手下就很有眼色地卸了她的下巴。

    主上已经下令，便是她能说出天大的秘密，也没人敢留她一刻。

    他们到狼窟时，周遭已经被近侍宫以二十步一人布置给围了起来。

    小雀斑被挤到了个不太好的位置上，一个满是小石子的斜坡，稍不注意就有滑落狼窟的可能。

    狼窟实际上是一个小地坑，里面豢养十几头狼，是专门用来处置叛徒的地方，平日里若有叛徒处决，门内上下都需到此观刑，以儆效尤。

    不知为何今日只有近侍宫的人在这儿。

    雁倩是被拖过来，戴上特制的头盔后，拿绳子吊进了狼窟。

    卸掉下巴，防止咬舌自尽，反捆的双手，压制了一切反抗，特制头盔，防止撞墙和过早的被狼咬断脖子，这些措施基本杜绝了自杀的可能性。

    毕竟，死的太早可起不到什么警示活人的作用。

    在狼群的逗弄嬉戏下，那可怜的雁倩足足奔跑躲避了一刻钟，才开始被狼群撕咬。

    头颈被头盔保护的很好，好到可以眼睁睁得看着自己鲜活的身体，在群狼的利齿之下，慢慢变的残缺，破碎，散乱。

    狼窟边上一众观刑的人并没有太大反应，似是司空见惯了的场面。

    时间像春日里随风飞舞的柳絮，似永不停歇又终会停歇。

    聂珏监刑完毕，声音清冷地吩咐道：“近侍宫打扫狼窟，不可留下丝毫痕迹，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自有那近侍宫令前来领命，送走聂珏后，又随手指派几个弟子处理，然后就也走了。

    近侍宫，顾名思义主要负责近前侍奉主上，主上喜美人，所以宫内全是姿色上乘的女子。

    “这儿这么脏，往常都是狼侍打扫，怎么今天让我们打扫呀？”

    “就是，就是！”

    “不想死的都闭嘴吧，这是聂掌事亲自吩咐的。”被留下打扫的几个俏丽女子议论纷纷，却都没有要下去的打算。

    “哎哎，不如叫那个新来小雀斑去吧，反正她是刚来的，本就该替师姐们做些脏活累活。”

    “哎，对呀，对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让她去，要不她还真以为只要进了近侍宫就能侍奉主上呢，也不看看她长得那副样子，嘻嘻！”听了此话几名女子不约而同掩口一笑。

    坑底的狼被狼侍召唤回了山洞关了起来，几人找了小雀斑，不由分说便把她用吊篮放进了狼窟，告诉她必须打扫干净了才能上去，她们则在上面等着完事回去禀报。

    日近西山，坑底已经没了阳光，只有血红的晚霞反射着些许亮光，映得坑底被狼吃剩的血肉骨头更显阴森恐怖。

    此刻，小雀斑一边打扫，一边瞟那个在头盔里还算完整的人头。

    这人之前是主上宠爱时间最长的近侍雁倩，那她做了什么背叛玄光门的事?既是叛徒处决，为何还要秘密进行?还要不留丝毫痕迹，是怕有人知道处决了叛徒?还是怕有人知道处决的是雁倩?

    脑中各种猜测推论轮番上场，手里的活计不停，只有不断躲避那个头盔的眼神，显露了她心底的恐惧。

    她的恐惧不是来自眼前的场面，比这更恐怖的她见多了。

    她的恐惧来自于联想，对自己未来的联想！

    没错，她将来注定是要背叛玄光门的，如果计划实施不顺，自己不幸被抓，那今天这种亲眼看着自己身体被狼群分食的下场，就将会在她身上重演。

    虽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世界，但玄光门这种随意滥杀的地方，显然不是什么武林正派，而她一个前世做过警察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这种组织卖命的。

    从认清它的本质至今，已近九年时间，九年里，她小心谋划，耐心等待，如今，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将所有收集到一起的东西点燃后，她矗立在旁，不知不觉低吟了句：“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说完觉得晦气，忙又“呸呸呸”连吐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