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署气渐退。找到青城的陈余，心中的焦躁渐渐散去，睡得格外香甜。

    陈余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被锁链束缚着的人向他寻求帮助。被束缚着的人好像是在一片沼泽地里，陈余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陈余极力伸手去拉那人，那人却越陷越深，渐渐淹没在沼泽之中。

    陈余醒来，天已大亮。天空一片浅蓝，在外界是看不到这种天空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梦中人呼救的声音犹在，陈余也没太放心上。

    果园的一角，是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大约是通往青城的，陈余不再犹豫，拾步向上爬去。阶梯并不是很长，尽头处是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几人合围那么粗的榕树。树不算很高，但枝叶纵伸，几乎为遮住了小半个广场。

    广场上并无一人，陈余不觉得奇怪，因为高老头曾说这里已成死城。奇怪的是果园和这广场看着都是有人在打理的样子。

    几片树叶飘落，广场上竟平地起风，落叶被风卷到树根之下。越过榕树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牌坊，上书：“青城”。

    穿过牌坊，是另一方天地。在此方，热闹的氛围远超陈余见到的任何一个市集。市集上的人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当街表演杂技，喝彩声，恭维声让这份热闹更上一层楼。

    陈余转过身去，来时的牌坊已不见踪影，陈余好像凭空出现在街道上。整个青城对陈余的到来视若不见，循轨道迹的过着自己的生活。陈余反应过来了，青城里的人大都不是活人，应该是大范围的幻术造成这样的效果吧。

    向前走去，来到闹市中心。是一处烟花之地，上名风月阁。风月阁和其他的地方稍显不同，在这里陈余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机，虽然没有第一次见到木属性灵石那种浓郁的感觉，但此处的生机蕴藏格外庞大。

    鬼使神差，陈余来到风月阁前。陈余人尚未跨过风月阁的门，悬挂在门上的两个风铃便发出来叮铃铃的响声。应铃声而来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老鸨看着陈余开口道：“这位公子面生啊，是第一次来风月阁吧？”

    陈余虽然第一次亲身体会这种场地，但却不是愣头青。在陈余读过的那么多书里，对此地的描述可不少。

    陈余双手抱拳在前，对老鸨致意道：“小生确是初到贵地，叨扰妈妈了。”

    老鸨瞧着陈余是愈发顺眼，只是不知道兜里的银子能不能像人这么顺眼了。俏笑道：“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陈余随即回到：“公子不敢当，小生姓陈。”

    老鸨：“原来是陈公子，不知您是走武门，还是文门？”

    陈余一脸懵，问到：“何出此言呐，文武之门有什么区别？”

    老鸨笑着道歉道：“忘了公子是第一次来了，那我便给公子说说我风月阁文武门的区别。”

    似在会忆曾经的辉煌，老鸨脸上隐约带着傲意。关于文武二门的区别，也被老鸨一一道来。

    在老鸨的讲述中，这风月阁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青城在之前更甚繁华场景，是儒家的一处城池。风月阁是当是一个中立的组织，不参与百家争斗，靠贩卖消息为生，而烟花之地是消息流通最迅速的地方。风云阁就成了一处百家都喜欢光顾的地方。

    风云阁的第一任阁主，曾受到儒家一位圣人的恩惠。特在风云阁设置一道文门，作为儒家弟子的优先通道。文门设有阵法可感应儒家弟子的文心，若修得文心，便算作儒家入门弟子，在风云阁可享受优待。

    武门就是儒家之外的其余人走的，大约是看着陈余言谈举止有着儒家的影子，老鸨才问问陈余是否要走文门。

    听完老鸨所说，陈余内心更生出疑惑。在老鸨的讲述中没有秦帝国，更没有陈国。现如今儒家是什么境遇，陈余知道，他肯定不敢走文门去冒险。鬼知道是不是佛道二家的人在此钓鱼执法。

    陈余随即答道：“当然是武门。还请妈妈带路。”

    老鸨转身带路，脸上似乎带着些许落寞。

    走近风月阁，果然见着阁前开的是两道门，其中一门敞开着，是为武门，其中一门紧闭着，是为文门。

    跨过大门，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大门后竟然是一个码头，整个风月阁竟然是建在一座湖心岛上。老鸨带着陈余跨上一条小船，小船无风自动向着湖心岛划去。

    在此处，陈余沉寂许久的文心有了动静，有了微弱的呼吸似的。和在余杭城那次无意识状态不同，陈余这次感受到了天地灵气向自己聚拢，向着自己的丹田集聚。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陈余忍不住哼了一下。惹得老鸨侧目，心里鄙视了陈余一下。

    陈余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任由天地间的灵气向自己集聚。陈余在外边感受到巨大的生机，还以为此处应该是木属性的灵气很充足才对，想不到引入体内的是浓郁的水属性灵气。陈余一度幻听到自己的体内出现了水流的声音。

    老鸨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要不然陈余如此吸收灵气，早发现了才对。临近湖心岛，陈余想着自己得赶快停止吸收灵气，老鸨看不出来，其余人总会看出异样来的，这不符合陈余的预期。

    但陈余好像控制不了灵气进入自己的身体，陈余在心里一遍遍说快停下，快停下。文心好似听到了陈余的心声真的停止了律动，天地灵气也不再进入陈余的身体。

    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突兀的停止吸入灵气，陈余受到了反噬。这口血喷得陈余心惊不已，老鸨更是大惊失色。连忙问到：“陈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虽是难受不已，陈余仍是对老鸨说道：“不打紧的，老毛病了，妈妈不用惊慌。”

    劳老鸨虽然心存疑虑，确是也不好再多问。

    终于到达湖心岛，陈余不由感慨这风月阁的气派。整个湖心岛被修建陈一艘大船的模样。层层叠叠的楼宇飞挂在湖心岛上。虽是白天，整个湖心岛上的灯笼却都是亮着的，红彤彤的烛光赛过了天上的日光，将整个湖心岛映出一股妖冶的红。

    踏上岛屿的那一刹那，陈余感觉自己像是从云端坠下来似的。仅仅那一瞬间，丹田处的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最终还好是被压制下去了，没见异动。

    推门而入，竟是一座戏院的样子，台上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陈余没听过这是什么戏曲，但台上武生施展的拳脚虎虎生威，搭配上别致的唱腔，有一股引人入胜的感觉。

    台下人有老有少，但都背对着陈余看向台上人的表演。桌上的瓜子茶点好似新上的，没有人动过。

    陈余跨入门内，戏台上的人似乎表演得更加卖力。门咯吱一下关上，陈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亦步亦趋的向着舞台走去，在接近舞台的地方，正好空出一个座位，这该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陈余眼中的兴许越来越浓。

    那颗文心不再受到陈余的控制，缓缓有灵律动。渐渐的台上的人停止了表演，竟然就在台上开始卸妆。那卸妆的动作似有无穷的魔力，陈余死死盯着看。

    当台上人卸完妆，露出来的竟然是陈余的脸，台上三人的脸竟全是陈余的模样，只是像是不同时期的陈余。三人向陈余招招手，陈余便向台上走去。向观众席看去，每个观众都是陈余的脸，表情不一样，年龄不一样。有的得意、有的高兴、有的丧、有的年老慈祥、有的年少轻狂。

    看着众人，好像是自己在照镜子，无有不妥。

    台上，陈余开始表演起来，咿咿呀呀的唱着莫名的腔调。

    陈余好像看到了自己出生在富裕人家，儿时无忧无虑，长大后开始学习，天赋异禀，六岁就能十步成诗，被人誉为神童，十八岁状元及第，二十岁迎娶当朝公主，三十位及上卿，四十五岁官拜左相，六十岁位极人臣官拜宰相，儿孙满堂，七十岁告老还家，但是陈余想不起自己家在哪了？不是余杭，不是落马塘，也不是青城，陈余感到头痛欲裂。

    是了，青城。陈余突然想起自己在哪，在干嘛。自己正在青城，正走到湖心岛上去。

    陈余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招了。

    想反抗，有点无可奈何。

    陈余耳边似响起无边的魔音，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有女子低声哭泣，幽怨陈余是负心汉、有小妹在欢笑，大喊二哥你快来、有母亲在挑灯，说道‘小二，快来，妈妈给你说《桃花小姐的故事》’、有道人在教陈余道法、有儿时的小伙伴叫陈余去抓虾、有一个儒生背着一柄剑，手捧着一本书，喝到“散！”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于无形，整个大厅里不复繁华，呈现出一片破败的景象。台下的观众消失不见，台上的表演者竟是几头猴子。

    正张牙舞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