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备，展厅终于初见模样了，作品展的观展门票也已经设计并打印出来，秦晴让阿伟留下几张送给朋友。

    越到后来秦晴越忙，以至于门票还是快递到大芳手里的，惹得大芳十分不满意，还专门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大妞儿，这是几个意思？连票都快递上门了啊？”

    “这不是忙嘛！现在我从工作室到展厅都一天跑八回，等忙过这段，我一定背着荆条上你家请罪去！”

    秦晴诚心诚意，就差隔着电话给她敬军礼了！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到时我俩一起去啊！”

    “对了，给了你三张票，你替我给张骞宇一张！”

    快一个月没联系他了，到底是怕尴尬，可不给他票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秦晴只好求助大芳了。

    “嘿，我说你怎么这么抠呢？没时间的话也快递给他啊，还要害我给你跑腿！”

    “哎呦喂，我最近为了这个作品展开销大了去了，已经回到解放前了，快递钱都得能省就省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呜呜……”

    光说不行，秦晴干脆呜呜的哭了起来，还抬手抹了把脸，好像她能看见似的。

    “行了，别装了，我可算是服了你了！”

    挂了电话，秦晴长舒了一口气，这通电话仿佛耗费了她五百年的真气。

    同一时间，一个还未拆封的文件袋出现在了李梓峰的办公室里，窗外是逐渐暗沉的天际和闪着无数红色尾灯的东三环。

    秘书放下快递过来的文件袋，还提醒了一句，“李总，您15分钟后有个项目推进会。”

    “嗯。”

    李梓峰舒展的眉头却在看到那两个字时拧巴在了一起。

    寄件人：秦晴

    李梓峰像失重般，将身体砸向身后的宽大靠背，揉了揉紧缩的眉头，抬手间袖口上的金属纽扣发出凌厉的银光，就像他的眼神一样冷。

    缓了一会儿，李梓峰拆开文件袋，是一张窄窄长长的观展门票，票面的设计优雅简洁，并无过多的花哨内容，只一行文字静静的浮在票面上……

    经过多年的守候，我来到这座城市，只为与你再次相遇！

    浅浅的，如水印般的小篆，古老的几乎没人能认出的字体，对很多人来说更像是一种装饰图案吧，像是对观展者再简单不过的邀请。

    可他却一下子看懂了另一层含义，时隔多年，她再也不是躲在他身后问他如果走散了怎么办的那个人了，再也不是追问为什么用小篆的那个人了，她在用他的方式回应他，可是那又怎样……

    李梓峰将那张票扔进了纸篓里，转动椅子望着窗外。

    窗外依旧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他起身抽起椅背上的外套离开办公室，经过秘书时伸手敲了敲桌子，“一会儿林小姐来了，让她在里面等我！”

    几天之后，南嘉人首场作品展终于如期举行了，为了保证参观质量，举办方严格控制参观人数，所有票务均采用实名制。

    以至于展厅内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场景，展厅内的人们闲庭信步般在一个个艺术品前驻足，还偶尔浅酌着手里的香槟。

    展厅外则里三层外三成的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尽管首展仪式已经结束，这些记者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为能拿到最独家的新闻抢下明天早上的头条。

    已是十二月份的天气，每个记者都身着厚厚的衣服，圆滚滚的只露出个头。

    即使这样，他们还得来回踱着步子才不至于被冻僵，实在冷的不行干脆将相机挂在脖子上，使劲搓手掌。

    大芳挽着磊子进入展厅的时候还饶有兴致的看了眼门外的景象，然后冲磊子扬扬眉毛，一脸稳夺明天头条的样子。

    磊子则回敬她一个眉头紧皱的表情，看向门外苦苦守候的同行们，心里哀嚎着：媳妇你就积点德吧，我也是那么过来的！

    之前阿伟就已经和磊子沟通好了，这次的独家报道依然授权给《南风苑》。正好磊子和大芳赶在首展这天过来，一是为参观，二是为专访，这才有大芳一进门时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刚进门，秦晴就高兴地迎了上去，她抓起大芳的手就一通搓，还低头冲着手心里哈着热气。

    秦晴刚要抬头说什么，却看见磊子转过来的脸上堆满愁容。她顺着他之前的视线看过去，会意的笑了笑，倒还不忘调侃他一句，“我倒没见过你这么悲天悯地的记者！”

    要知道秦晴刚有些知名度时，没少被记者骂，不是骂她炒作就是骂她花瓶！

    可玩笑归玩笑，毕竟是相处多年的朋友，秦晴当然知道这个东北糙汉子是外冷内热、胆大心细的人。

    不等磊子说什么，秦晴叫来旁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休息室里的饮水机搬出来给外面的记者发些热水喝，还连忙用手扫了一下饮品区，“这些小点心也拿出去分发一下吧。”

    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磊子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点点头，对秦晴笑了笑。

    秦晴也默契的什么也没说，拉着大芳往里走，“走吧，我负责给今天的最强亲友团讲解！”

    路过饮品区的时候，秦晴顺手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大芳，转身想把另一杯递给磊子，可看到他已经掏出一个卷了角的破旧速记本和细长的银灰色录音笔，也就作罢的收回酒杯，自顾自的浅酌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跟大芳介绍着当时创作的想法和心境。

    有时对着一个作品，她竟能讲的两人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还怯生生的回头看看，迎上的却是周围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两人只得相互撇撇嘴收敛起肆无忌惮的状态。

    有时她也会像个旁观者，没有丝毫感情的介绍作品，仿佛面前的这个东西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可更多的时候，她是悲悯的、忧郁的将作品背后的故事展开在她面前。

    渐渐地，大芳发现这里每一个作品都是秦晴情绪的缩影，有喜悦，有彷徨，有挣扎，有痛苦，但所有情绪都汇集到一起，大芳清楚地知道那是希望，是秦晴对未来的希望……

    不知不觉中竟沿着简单的流线将这些作品一一了解，而秦晴的声音已然沙哑，清亮的眼睛也微微泛红。

    大芳心疼的攥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傻？值得吗？”

    秦晴蓦然偏过头，视线投在了最西侧的主展台上，“值得吗？好像每个人都问过我，问的我都怀疑我自己了。”愣愣的，她竟轻笑了起来，“至少，现在我依然觉得值得！”

    等秦晴回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睛已充满了肯定……

    磊子和大芳刚走出展厅，阿伟就追了出来，那眼神透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刚才她可能跟你们说了很多，我觉得还……”

    “你放心！”不等阿伟说完，磊子就打断了她的话，“涉及到她私人感情的事，我只字不提！”

    阿伟无比感激的点点头，却并未说话，转身又进了展厅。

    此时的两个人，心情都无比复杂，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到了家，磊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录音笔竟开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