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些，回到阿什莉、叶凡和泽克希尼分别的瞬间……

    泽克希尼急匆匆地赶往议政院，路上碰到阿什莉还真是有点意外，多年不见，那个小丫头居然出落成了一个利落的大姑娘了，而且和传闻中的冰美人完全不一样，是个眼神中带有温柔的孩子。她身边那位管家和类人族仆人，都很平等地与她站在一起，看来阿什莉也是个新青年呢。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嘛，可惜自己没办法一直那样锋芒毕露了。

    泽克希尼匆匆推开大门，两级议会已经基本坐满了人，首席们已经到齐了，大家现在似乎在自由讨论。泽克希尼顺着阶梯往下找自己的座位，旁边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是二级议会的内维斯，他是泽克希尼的学弟，当年在康斯坦丁给自己当过学生会副会长。内维斯长着一张娃娃脸，还长着一头鲜红色的头发。他在魔法部工作，据说还算是比较机密的部门。

    “会长，等会儿去喝一杯吗？”

    “今天你被抽上了啊，那得看这会能不能早点开完呀。”

    “那等会儿我在门口等你啊。”

    泽克希尼点点头。内维斯这人一般不会主动邀请别人的吧，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谈吗？

    首席议政官科尔夏拍了拍手，会场的门全部关上，之前喧哗的会场也立马归于平静。泽克希尼也恰好坐了下来，周围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科尔夏。

    科尔夏翻出一份报告，说：“今天的议题，还是斯托克顿联邦和诺克提斯王国边境争端问题。通古斯邦的使者今天到达阿特拉斯堡，他们说斯托克顿联邦已经无力解决事端，希望我们拉斐尔公国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啊啦，又是这些事，吧啦吧啦的……今天是什么通古斯邦，前几天也是个什么邦，名字起得稀奇古怪的，他都记不太住，反正求援一次，讨论一次。

    泽克希尼看向科尔夏身边的芬克斯，他看上去好像又要睡着了。自己怎么会输给那种人？原本，那个位置，首席外交官的位置，应该是由他来坐的。

    从小到大，选举从没没输过，每次选举的每张选票他都明白填了谁的名字。泽克希尼甚至能预测中自己当选的票数，这种水平简直就像是特质系魔法啊。但是首席外交官的选举，他却败了，只因为爱德华维瑟尔的施压，所有的动摇票全部涌向了芬克斯。

    该怪谁呢？怪自己天生出生在维瑟尔的世仇家族吗？泽克希尼所在的夏尔家族，曾经通过操纵选举，当选过三次首席魔法师，这深深刺痛了能力至上的维瑟尔家族，他们用强大的力量攫取了大量的战功，最终让首席魔法师和维瑟尔的名号紧紧相连。但即便已经拥有了一切，他们还是不忘迫害夏尔家族，就因为那段曾经屈辱的历史。

    哪有什么世仇，不过是维瑟尔家族一直欺压夏尔家族罢了。

    到了泽克希尼这一辈，他干脆放弃了对魔法的钻研，当然他本身也没什么天赋。也许走另一条从政的路，他能重振家族荣光吧。

    可惜，最后还是输了。维瑟尔家族只要愿意，那位开会时睡到打鼾让全场人嘲笑的芬克斯也能战胜他。

    结果就是，他成为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级议会议政官。

    拉斐尔公国的政体是三级的，第一级别是首席议政官和五位各自部门的首席议政官，第二级别是一级议会，共有五十名成员，他们并没有其他职务，只负责议政。第三级别是二级议会，是由各部门的普通职员临时抽选得出的三百零一个人。

    一级议会只是听起来好听，实际就是个闲职。因为一级议会是由首席们选定的，那他们平常的投票只要跟着选定自己的首席来，就绝不会错。不过芬克斯选定自己，只是在维瑟尔的授意下羞辱自己。

    首席外交官选举失败后，泽克希尼的拥趸就一哄而散，他成为了议会的隐形人。

    泽克希尼的人生已经完了。

    但他还是要笑着，因为这是习惯，他父亲用鞭子一遍遍打出来的，夏尔家的人不能喜怒形于色，如果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就一直笑。

    “那自由讨论到此结束。”

    啊，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周围的老头没一个找我讨论的？

    “有人有什么别树一帜的想法吗？没有吗？那现在开始投票，是否援助通古斯邦，只需要投是或否。首席每票记25分，一级议会每票记3分，二级议会每票记1分。”

    今天是“是”还是“否”呢？

    泽克希尼饶有兴致地看着科尔夏，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不行。他又看了看爱德华维瑟尔，这个人才是拉斐尔公国的掌权人，崇尚力量的他一定会把这个国家导入歧途的……要是能……

    人群匆匆退去，泽克希尼茫然若失地走出议政院。

    “会长！”

    泽克希尼笑着挠挠后脑勺，说道：“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这么称呼，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习惯了。啊，这次好不容易被抽选进了二级议会，不然都没机会见到会长啊！”

    “啊啦，你要见我，去我家不就行了。”

    内维斯突然压低声音说：“我特意去找会长的，会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哦，毕竟他也算是在维瑟尔手下做事。

    “啊，那没办法啦。那快走吧，本来天气有些转凉，我想去澡堂的，不过去喝点酒，暖暖身子更好。”

    “澡堂？”内维斯眼神一亮，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就去澡堂吧！”

    “啊，不是喝酒吗？你这一上来就要和我洗澡，怪不好意思的。”泽克希尼笑眯眯地说道。

    避开人群，两人挑了处僻静的温泉浴场。

    泽克希尼安稳地坐在浴池里，看着墙壁上变幻的咒术画有些入了迷。

    “今天也是拒绝援助了呢。”内维斯也坐了下来。

    时间很晚了，浴场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是吗？”泽克希尼心不在焉地回道。

    “会长，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呢。虽然以前也是装作叼儿啷当的模样，但我知道你背后一直在努力。但是今天看到的会长，仿佛失了魂魄。”

    泽克希尼睁开了眼，略显忧伤地说：“抱歉了内维斯，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内维斯一直把自己当榜样的。

    “本来我不想等你的，但是在投票的时候，你一直盯着维瑟尔吧？”

    “有吗？”泽克希尼一向回话很快，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他什么时候慌了神。

    “那个瞬间我看到了曾经锋芒毕露的会长。”

    “别绕弯子说话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内维斯笑了笑，用浴盆往头上浇了一盆水，然后稍微凑近了一些说：“确实邮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我隶属的情报部门，发现了一些让人不安的信息。我们认为，诺克提斯王国的目标不仅仅是斯托克顿联邦，他们很有可能也盯上了我们。由于天堑诺埃尔山脉的存在，诺克提斯王国没办法直接攻击我们，但是他们似乎在派人渗透进来。”

    “渗透进来？”泽克希尼有了点兴趣。

    “内部颠覆。我们的情报指出，至少有一个诺克提斯的秘密部队在潜入我们拉斐尔公国，有的可能已经进了阿特拉斯堡。魔法部、外交部可能都有他们安插的人，我们之中可能有内鬼。除了政府部门，学校也是目标，因为学校里拥有大量人才和战力，他们似乎想对康斯坦丁进行一些恐怖袭击。如果斯托克顿联邦完全沦陷，到时候诺克提斯人兵临城下，我们的政府完全崩溃，而稍显独立的学校也无法支持的话……”

    “你确定有这回事？”

    “把握很大。”

    “上报上级了吗？”

    “上级部门否认了我们的情报，认为我们在夸大影响，那些人只不过是战争流民。按照我们情报的暗示，也许我的上级部门里已经有人和诺克提斯人通了气的。”

    “那应该尝试直接找维瑟尔？”

    “我们部门确实找过维瑟尔，但是他的秘书认为我们跨级沟通，拒绝了我们的会面要求。”

    “可是，找我也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你是一级议会的成员，你可以独立自主提出议题，只要你用我提供的资料当议题，我们就可以投入更多人力调查这件事，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一级议会里值得我信任的只有会长你一个啊！”

    一级议会的提出议题权吗？

    “资料我已经放在你的衣柜里了。你回去看看吧。”内维斯无心再洗下去了，先行离开了。

    泽克希尼一个人茫然地望着咒术画，画里的英雄正骑着白马一路斩杀魔物。

    不知坐了多久，老板娘进来提醒打样后，泽克希尼才匆匆爬出浴池。

    衣柜里果然有个陌生的纸袋。

    先带回去看看吧。

    不过当着那些人提出这样的议题，还是饶了我吧。

    晚上有些转凉了，泽克希尼收紧长袍的领子，一个人抹黑走回家。

    拐过一个街角，低头一看，地上趴着一个类人族小女孩，她额头上的血溅了一地。

    泽克希尼眉头一皱，假装没看到，快步走了两步。

    啊！

    刚才那是什么？

    流浪猫狗吧？

    能撑过今晚吗？

    该死！

    我以为我已经一点良心都没有了的！

    泽克希尼转过身来，跑到那女孩边上。那女孩身体还有一丝热气，泽克希尼拎起她，就像拎起一只小猫一般。

    女孩紧闭着眼，上半张脸都是血，鼻子轻微地抽动。

    确实是猫，是只猫类人族。

    做回好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