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从重生19年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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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于19年前

    南河要塞。

    与妖兽的战争持续了一天两夜。

    当天幕暗红,似陈旧朱砂。

    防御阵法被毁,城墙在妖兽群强烈冲击下已崩塌过半。

    死了很多人……

    当陆霄强撑着重伤的身体,将手中断刀化成照澈战场的银亮月牙,他的妻子南宫有竹御剑化成六合剑网,那头强悍的妖将终于被绞杀。

    战争以惨胜告终。

    陆霄用麻木的目光抚掠了一遍满目疮痍的战场。

    身躯已经支撑不住,晃了晃,栽倒在血泊里。

    许久后。

    陆霄缓缓坐了起来,南宫有竹与之背靠而坐。

    陆霄的左臂已经断了,伤口血肉模糊,只是连日血战所带来的疲倦,让他把疼痛都忘了,眼皮几乎抬不起来。

    他声音嘶哑地低叹,“要塞还是没能保住。”

    南宫有竹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可以重建。”

    “重建……”

    南宫有竹撩了撩垂落的发丝,血污覆盖大半的面容仍旧绝色倾城。

    她忽然柔声道:“陆霄,过两天咱们把婚礼补上,简单点就行,不过得最少有一件华丽的嫁衣,我还没有穿过。”

    陆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不谈彩礼,这件就好办。”

    “你呀,呵……”

    陆霄也跟着南宫有竹笑,但眼中的血丝也盖不住浓郁愧疚。

    南宫有竹用肩膀挤了挤陆霄,声音柔和,“不用觉得委屈我,在南河要塞打了这么多年仗,我早就不是南宫家的大小姐了。”

    这时,一阵散乱脚步打破了两人的短暂美好。

    几十道人影从北面赶来,将他们围定。

    为首之人面如冠玉,眉尖似剑,一身石蓝色华服纤尘不染。

    华服青年站在人前,环顾满目疮痍的战场。

    然后以很缓慢节奏拍着手掌,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就是大哥,以这么少的人手苦守孤城,面对四名妖将,居然还能活下来。”

    陆霄动了动发干的喉咙,“天元?”

    华服青年名叫李天元,世家出身,三年前加入南河要塞,因勤恳好学,做事踏踏实实,天赋卓绝,被陆霄所器重,在短短三年时间、就被陆霄从守卫兵提拔到要塞副统领的位置。

    陆霄视李天元为同胞兄弟……

    此次妖兽入侵南河要塞之前。

    李天元行气出了岔子,经络受损,一直在后方调养,突然出现,不免让人觉得蹊跷与意外。

    南宫有竹警惕地站身。

    陆霄先道:“天元,你的伤好了?”

    一如往常的关切,却让李天元按着额头笑了起来,似乎很好笑。

    他回首示意身后众人,轻佻地说道:“瞧见没有,这就是大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沉稳的长者态度。”

    情况明显不对。

    陆霄强打起两分精神,“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李天元一改往日的温恭有礼,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霄,“什么意思?不过一番好意罢了。

    “大哥伤成这副德性,连胳膊也断了,以后指掌要塞、保护嫂子的重任,恐怕都得落到我肩头,我这是来接手的。

    “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

    李天元冷笑。

    身后扈从跟着哈哈大笑。

    声音尖锐刺耳。

    陆霄已经猜到李天元来者不善,可也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番侮辱至极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你——”

    李天元捂着嘴笑道:“你不是总希望我能为你分忧吗?”

    “混账!”

    陆霄低喝,盛怒如火。

    一那爆发出的威怒,让李天元心头一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对此李天元觉得非常屈辱,彻底卸下伪装道:“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竟然还对你存有一丝畏惧,看来亲手不杀了你,我的心境就永远有道裂隙。”

    陆霄直视李天元,目光锐利,“原来是过来趁人之危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亏待你过丝毫。”

    李天元舔了舔嘴角,尽量直视陆霄。

    “陆霄——”

    “你一介平民出身,资质低劣,凭什么坐在南河要塞统领的位置,凭什么让要塞的人对你马首是瞻,凭什么让有竹委身与你?”

    “这些我看不惯!”

    陆霄一声叹息:“你被嫉妒毁了……”

    “你才被毁了!”

    “实话告诉你,摧毁要塞四名妖将是我引过来的,抵御阵法我命人破坏的,现在跟你过过命的兄弟,几乎全部战死了,没有死透的,我过来时候也送了他们一程,你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

    “为此我谋划了三年,隐忍了三年,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我赢了。”

    李天元越说越激动,声嘶力竭,最后都归拢与眼底的一点怨毒。

    声音在夜幕里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陆霄如遭雷击,失神地笑了两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着。

    哪怕是经历很多腥风血雨,可以不在个人荣辱,可南河要塞的兄弟姐妹们?

    陆霄失神地向残垣断壁中尸体望去,每看到一个人,心脏就像是被猛刺了一剑,万剑穿心……

    “陆哥,我能顶的住,你去支援北边。”

    “陆统领,被贯穿了前胸,真他妈凉快,老子下辈子不跟着你……跟着也行……”

    “那个缺口我用去堵,我用命去堵!你们以后,别再说我胆小。”

    “……”

    守卫南河要塞的兄弟姐妹,最后的声音在陆霄耳边回响着,像是一块块石头,压得陆霄喘过气。

    须臾后,他突然爆吼,“李天元,你真该被千刀万剐!”

    “你在南河要塞这三年,他们哪个人不是掏心掏肺对你好!啊!?”

    “你怎么忍心对他们下手……”

    他人的死活,李天元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丝毫愧疚,道:“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每个人在你身上刺一剑,我就留他们一命,可惜没有一个识时务的。”

    陆霄不想再听,缓缓抬起手臂,横刀与胸,刚散去的战意再次聚拢。

    比之前更为浓郁。

    李天元讥笑道:“还想杀我?你现在强行运功用刀,可能没碰到我,自己经脉就先断了。”

    “就算经脉尽断,这一刀我也必须劈下去!”

    陆霄强行运功。

    所剩不多的灵力,冲刷过干涸的经络,化成璀璨一刀。

    刀气纵横,犁开地面,直逼李天元。

    这一刀李天元始料未及,仓促凝聚灵力屏障抵御,却被刀气劈开,掠头而过,左眼霎时流出一缕血迹。

    这一刀。

    陆霄手少阳心经断裂。

    手太阳三焦经断裂。

    手少阴肺经断裂。

    身上伤口全被迸裂,脏腑严重受损,大口大口地涌血。

    命已保不住了。

    可这一刀若是不劈下去,他死不瞑目。

    在场之人,也没人能想到重伤至此的陆霄,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横的力量,下意识地后撤脚步。

    李天元声音尖锐道:“畜牲,你弄瞎我一只眼。”

    陆霄声音虚弱,“你只是要对付我,为什么要杀南河要塞的兄弟。”

    “对付你,你算什么东西?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她!”

    李天元转向南宫有竹,看着那张让她魂牵梦绕多年的脸,“南宫有竹,从九年前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以后不管你跟了哪个男人,我必会倾尽全力让那个男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如今我全都做到了。”

    “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跟我走,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南宫有竹撑着娇躯,尽力站的更笔直,纤指轻抚剑脊。

    铮的一声。

    长剑发出悦耳吟鸣。

    显然是做好了和陆霄一并赴死的准备。

    事实上外表柔和的南宫有竹,也是个极为坚韧的人,倘若还有一丝希望,绝对会拼尽全力杀出重围,只不过她也是强弩之末,此时连李天元也对付不了,更勿谈李天元还有几十个实力斐然的帮助。

    李天元捂着左眼,无耻地笑道:“你也要打?不如留点力气跟我洞房。”

    陆霄青筋暴起,嘴唇颤抖,“李天元,你这畜牲——”

    李天元伸指一点,一道气劲疾射,就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陆霄的膝盖,迫使他半跪了下来。

    “给我跪着!”

    经历两天一夜戮战,灵力枯竭,身负重伤,刚才的一刀又让陆霄断了三条经脉,性命只在片刻之间,哪儿还有力气抵挡?

    李天元指着半跪于地的陆霄,大笑着讥讽道:“南宫有竹,你好好看清楚,

    “你选的男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失败者。”

    到头来一无所有,得跪在我面前。”

    南宫有竹一番常态的平静,道:“到底是谁跪着?”

    李天元愕然:“你——”

    “你在陆霄面前何时站起来过?”

    “你妒忌他,你畏惧他,你甚至没有直视他的骨气。

    “哪怕是今天,趁人之危的情况,你都没有和他单独对战的勇气!”

    似乎被揭破了老底,李天元脸色涨的青紫,扯着嗓子喊道:“南宫有竹,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南宫有竹针锋相对:“你以为我怕死?”

    李天元怒极反笑,“不识时务,你也不识时务,哈哈哈……”

    陆霄伸开右臂挡在南宫有竹身前,压着心头万丈怒火,放低了姿态:“李天元,你想杀我也行,想要南河要塞统领的位置也行,请你看在我传你《天行观想图》的份上,放过有竹。”

    南宫有竹不抱任何希望,“这种畜牲,和他多说一句都让人觉得恶心,不必求他。”

    “可是……”

    “出了那一刀,你已经不可能再活,我怎么能不陪着你?”

    李天元面色狰狞道:“没人能拒绝我两次,南宫有竹,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不可能,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得到你!”

    南宫有竹将长剑竖在胸前,指尖紧紧压在剑身,神色决绝,“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于此同时——

    她已经驱使所剩不多的灵力回流到了丹田。

    “陆霄,咱们这辈子真短。”

    “记得下辈子早点来娶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件嫁衣。”

    “我等你。”

    南宫有竹冲着陆霄嫣然一笑,如初遇时的美好。

    草长莺飞,烟江五月。

    下一瞬。

    南宫有竹丹田内的灵力就化成千百道剑气,透体而出,将娇躯击碎成无数的晶莹粉末。

    “有竹……”

    陆霄看着那些晶莹粉末从眼前飘散,心里顿时空了,再没有一点力气去支撑身体,如土崩瓦解般栽倒下去,怒睁着眼,一点血迹从血眶流下来。

    李天元脸色错愕,转而勃然大怒,伸在半空的手猛然握住,冲到陆霄跟前,一脚把陆霄踹出十几米远,如影随形跟了过去,抬脚踏在陆霄千疮百孔的脊背,一脚一脚地踩下去。

    “你真是个垃圾,守护不住南河要塞,守护不了南河要塞的人,就连她,你也没能力保全。”

    “可是她偏偏还是选择了你!”

    “至死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不服——”

    无力复仇,最后一丝美好也在眼前消逝,陆霄无限凄凉,呢喃着:“你们毁了南河要塞,你们逼死了有竹,害死了所有兄弟。”

    李天元俯身揪着陆霄头发,“还不止这些呢,你的跟班郑小豹,是我在背后刺了一剑;你的邻居妹妹曹月,也是我的人糟蹋至死,那姑娘对抱你了很大期望,临死时还说你会给她报仇,结果呢?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

    陆霄的心脏再次遭受致命一击,千疮百孔,五指死死抓着地面,“我好恨……”

    “那带着你的恨下地狱!”

    李天元摄起地上的弯刀,朝着陆霄脖颈手起刀落。

    这一瞬间。

    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陆霄死不瞑目,好像临死要记住在场的每个人,并将他们拖入地狱。

    ………

    “畜牲——”

    正行驶的大巴车上,少年在睡梦中一声断喝,猛然惊醒。

    睁眼的刹那,眼中怨恨与愤怒板结如实质。

    座位旁边。

    相貌清丽的少女被吓得一跳,没好气地扑打着初具规模的胸脯,“陆霄,你要吓死人啊。”

    少年摸了摸脖颈,四顾茫然。

    “怎么会……”

    少女帮少年擦去满头冷汗,打趣道:“这么害怕,你这是梦见考试了。”

    “我还活着?”

    “啊,对,不过活的很糟糕,你爸在和妖兽的作战时死了,你妈改嫁了,要不你去死吧?”

    少年没有吭声,伸指掐着眉心,直至将眉心掐出微微血迹,又把少女的手拉过来贴到额头,感觉到一丝真实的清凉……

    然后才如梦初醒地长喘了一口气。

    没错。

    少年正是南河要塞统领陆霄。

    可他不应该是被李天元设计坑害,在南河要塞身首异处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霄一头雾水,迟缓地打量着四周环境,看见司机驾驶位放着一本挂历,慌忙起身去查看。

    时间:新历6245年6月26日。

    出现这个时间点,让陆霄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难以置信。

    “我没死……”

    “回到了19年前?”

    看了近两分钟,陆霄才放下日历。

    从后视镜中打量自己相貌,果然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五官清瘦,稚气未脱,细看起来还有点英俊。

    这是陆霄十六岁时候。

    按照之前的人生轨迹,十六岁的陆霄,刚从冀州第77中级武道院毕业,准备乘坐大巴赶赴靖城市“联盟训练营”,接受为期三年的作战培训。

    一时间陆霄胸膛里起伏不断。

    有没能给南宫有竹一场婚礼的遗憾,有对于南河要塞战死兄弟的愧疚。

    而更多的则是对李天元的憎恨。

    但这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陆霄庆幸万分,通红的眼睛逐渐温热。

    人生重来。

    所有的遗憾都可以设法弥补,所有的厄难都选择可以避免。

    “上苍眷顾……”

    陆霄猛然回身,将少女搂进怀里。

    少女名叫曹月,就比陆霄小几天,家里同住在一条街,青梅竹马,后来又一起进入联盟训练营,一起镇守南河要塞,如同亲兄妹。

    可在李天元进入南河要塞的头一年,曹月就出了意外。

    被发现时候,全身赤-裸地倒在血泊,已经身死……

    还是少女的曹月青涩害羞,从陆霄怀里挣脱开,娇嗔道:“松开混蛋,吃我豆腐,都不分场合了?”

    陆霄眼中湿润,道:“你还在,我很想你。”

    曹月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可千万别这么深情,这比刚才更恐怖。对了,我刚才戳你伤疤了。”

    “没关系。”

    “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霄按着抽疼不止的胸口,苦涩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没有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曹月大大咧咧道:“这算什么事,至于吗?我做梦还曾被你……哈哈……好了哥,你别疑神疑鬼的。”

    “对不起!”

    “哥,你到底怎么了?”

    陆霄捏了捏酸涩的鼻子,轻轻摇头道:“没事,只是能见到你,就觉得高兴,我保证不会让梦里的事发生。”

    陆霄转向窗外,不大会儿,眼睛里又布满了血丝。

    我回来了!

    该死的人,都得死!

    …………